沈园 · 钗头凤 · 有情人

雷霆万钧

“沈氏园”门额为郭沫若手笔



2006年4月，我初访绍兴沈园。18年之后的今年4月，我重游此地。

沈园原为南宋时期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园，又称“沈氏园”。在现存的江南古典园林中，坦白地说，沈园的景致并不出色，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规模，沈园都比不上那些明清时期留存下来的名园。毕竟，如今的沈园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原址上重建而成。

但是，由于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与原配夫人唐琬的情缘曾交织于沈园，而且陆游在此写下了《钗头凤》等情深感人的多首诗词，沈园从此流芳后世，魅力无限，非其他园林可比。

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年），陆游娶大家闺秀唐琬为妻，婚后伉俪情深，琴瑟和谐。但是陆游的母亲对唐琬不待见，棒打鸳鸯。婚后不到三年，陆、唐被迫分手。此后，陆游另娶，唐琬再嫁。

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春天，陆游到家乡的沈园踏青，偶遇唐琬夫妇。唐琬置酒相待，陆游深感其情，不胜怅惘，挥毫在沈园墙上写下词作《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后来唐琬见之，回题《钗头凤》相答：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与唐琬在词中都表达了旧情难忘，倾诉了离别之后的怨恨愁苦，字里行间锥心泣血，读之令人长叹。

沈园内钗头凤碑

陆游词中所谓“东风恶”，显然是喻指其母亲专横。不论是传说陆琬婚后未曾生育，还是所谓担心儿子因儿女情长而荒废功业，陆母拆散这段姻缘的原由，都不是理由。

陆母的行为，与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焦仲卿的母亲如出一辙。

庐江府小吏焦仲卿与刘兰芝也是恩爱夫妻，刘氏勤劳贤惠，却不为焦母所容，夫妻被活活拆散，但两人分手时“誓天不相负”。刘兰芝再嫁之日，“举身赴清池”，投水自尽。焦仲卿闻讯，“自挂东南枝”，上吊而死。无疑，焦母是造成这起婚姻悲剧的罪魁祸首。　

从东汉焦母到南宋陆母，我们深切感受某些封建家长的专制，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母命难违”可以搪塞，说到底是封建礼教害人。

陆游雕像

陆游与唐琬分开之后，虽然不忘旧情，但还不至于象焦仲卿与刘兰芝那样双双殉情。陆游娶了王氏，生儿育女。唐琬后夫赵士程，乃皇室宗亲，待唐不薄。只是沈园相会之后不久，唐琬即抑郁而逝，终为情所伤。从此，陆游对唐琬与沈园刻骨铭心，魂牵梦萦。

四十年后，陆游75岁时，再访沈园，百感交集，写下两首绝句《沈园》，其一曰：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84岁时，陆游最后一次到沈园，作诗《春游》：沈家园里花似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即使在风烛残年，陆游依然对唐琬一往情深，恨未消，意难平。与唐琬一样，陆游也是有情人。尽管有情人未成眷属，成为一段悲剧情缘，但悲剧爱情往往更能打动人心，感染千古，比如，焦仲卿与刘兰芝，梁山伯与祝英台。当然，我期望人间少悲剧，夫妻多美满。

如今的沈园，在显著位置重建了一堵砖墙，专门抄录陆游与唐琬的《钗头凤》词。导游在此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的故事，吸引了众多游客驻足凝听，体悟陆游的愁绪，感知唐琬的泪痕。园内冷翠亭、孤鹤轩、双桂堂等仿宋建筑，都不如词壁断垣有吸引力。

暮春沈园，桃花已落，但杜鹃怒放，花开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