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亲节,我的幺姐从省城特意赶回来给已去世多年的母亲上坟,以表达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我开着车载着幺姐一起回到了老家。</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村庄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杨树林之中。近乡情更怯,我突然发现空中竟然飞起了星星点点雪花。今天早上我特意看了天气预报,现在上午十一点,气温26摄氏度,不可能是雪。这个季节能够飞雪,那也只能是在关汉卿的戏剧《窦娥冤》里出现了。杨絮,是的,的确是杨絮。</p><p class="ql-block"> “雪”越下越大,甚至能见度都下降了,我不得不减慢了车速。还好,阳光是那么的强烈,不似下雪的时候,“黑云压城城欲催”。雪花落到车子前挡风玻璃的时候会附着在上面,需要打开雨刮器才能把雪花刮掉,不致于遮挡视线。而杨絮则被车子带起的风卷得在空中飞得更高更远。车子行驶在光滑宽广的村村通水泥路上,然而车后却是“烟尘”滚滚。</p><p class="ql-block"> 进入村子,我们仿佛来到了雪的世界云的故乡,用银装素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花,不!是地面升起的云!因为雪地是死的不动的,而云是浮动的。这不由得让我想起电视剧《西游记》中天宫里云山雾罩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更密了,密得令人震撼!家门口堆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大雪人,Oh my god!大雪人向我们走过来,那不是我们的父亲吗?每次回家,父亲都会计算着时间,在家门口等着我。父亲的头发上粘着厚厚的杨絮,眉毛上也是,衣服已经看不到原本颜色了,好像一件白绒长毛袄,加一件白绒长毛裤,黑色的皮凉鞋依然是黑色的,因为皮子是光滑的,杨絮粘不住。</p><p class="ql-block"> 父亲看到我们停了车,只是开心地笑,不像以前那么嘘寒问暖,因为只要一张嘴,杨絮就会飞进嘴里,定会呛得你咳嗽不止。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棉的,下身穿一条黑色牛仔裤—棉的,等我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锁好车门,把东西拿到堂屋的时候,我的黑色裤子已经变成白色的了。院子里到处漂浮着杨絮,我想抱怨,可又不敢张嘴。幸好堂屋和锅屋的门上都装着纱门,才把飞舞的杨絮挡在了门外。</p><p class="ql-block"> 幺姐买了好多纸钱,打算先给母亲上过坟回来再烧饭,可是父亲却制止了她,说到处都是杨絮,不能点火,会引起火灾,我们会葬身火海的。可是买来的纸钱又不能不烧,更何况今天又是母亲节,幺姐说她梦见母亲向她要钱的,她必须给母亲送“钱”去。没办法,父亲只好找来一个破铁锅,叫我把它提到坟上去,把纸钱放进锅里烧。</p><p class="ql-block"> 我和幺姐戴着口罩穿上高筒靴提着纸钱和破锅冒着大“雪”来给母亲送“钱”。看着纷纷扬扬飞舞的杨絮,我想起《咏雪》中谢道韫形容雪的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如果谢道韫看到这漫天飞舞的杨絮又该如何表达呢?我猜想无外乎这样说吧:“未若飞雪空中舞”!旋即我又自卑起来,我怎么能和才女相比呢?</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坟是一个矮矮的土堆,坟上茅草丛生,这时的茅草全都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见不到一点绿意。我很想点一把火把这些杨絮烧掉,可是一想到燃烧的后果,我不得不打消点火的念头。我们把破锅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小心翼翼地点着纸钱,就这么一张张地在锅里烧,唯恐一不小心点燃满地的杨絮。杨絮飘过火苗上空的时候火星一闪,旋即化为灰烬。</p><p class="ql-block"> 我看看幺姐笑着说:“姐!你变成雪人了!”幺姐看看我也笑着说:“你不也是!”原本三分钟烧完的纸钱,足足烧了三十分钟。幸好我和幺姐边烧纸钱边诉说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才不觉得寂寞无聊。我们一身白雪,冒着漫天飞雪回到了家。我们用梳子梳掉头发的杨絮,用湿毛巾抹去衣服上的杨絮,因为杨絮怕水,所以要想彻底清除这些杨絮,就必须下一场大雨。于是,我期盼着大雨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当我把幺姐烧好的菜从锅屋端到堂屋的时候,菜上便盖上了一层“保鲜膜”。父亲说:“你端菜之前要在菜上盖上一层保鲜膜!这样杨絮就不会落进菜里了!还好杨絮没有毒,吃了也无防!”因为意杨是经济型树木,所以我们村家家户户,屋前屋后都栽上了意杨。前些年,意杨确实给我们村带来了不少经济收入,可这几年,却无人问津。参天巨树比比皆是,没想到杨絮成灾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丢下筷子就开车离开了老家,离开那个杨絮满天飞的地方,离开了那个酷似人间的仙境!我的心情是矛盾的,在生活中杨絮的存在是令人厌烦的,可是从文学视角来看杨絮的存在却又是美的,而且美不胜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