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玛淘金客的故事

黄大信

1877年（光绪三年）的春天，有一个鄂伦春猎人的马死了，他在漠河老沟河畔找了一处平坦地，打算埋他的爱马。挖着挖着，突然他发现土里有一些闪光的东西格外耀眼，仔细一看，是闪光的小石头和沙粒，于是他挑了一些大的装进他的狍皮口袋带了回来。

有个叫谢列对吉纳的俄国皮货商经常在这一带收购貂皮。一天，他来到这个鄂伦春猎人的“撮罗子”里，用一些盐和子弹换了2张貂皮，喝完水后正准备离开，看到地上的桦皮碗里放着一些闪着金光的小石子，端着沉甸甸的，用牙一咬，可以咬动，没错，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金子！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打听到埋马的地方，在那儿拣了一大口袋金粒，回国后买房置地发了财。他又组织了一帮人，开始大肆越境盗采金矿，短短两年竟盗采黄金20万两，这事传到朝廷已经是好几年以后了。

李金庸（1835~1890），江苏无锡人。1887年由李鸿章推荐，调往黑龙江漠河筹建漠河金矿，1890年积劳成疾故于漠河任上。清政府为了表彰他反抗沙俄盗采，和鼎力办矿的杰出功绩，追认他为内阁学士，並批准在其家乡无锡和漠河为他立祠，以示纪念。因有功于国家和民族，后人称之为“金圣”。

黑龙江沿岸遍布金矿，漠河、呼玛等地从清末开始，就不断有淘金客涌入。漠河老沟盛产砂金，李金庸把砂金铸成一个特大的元宝，沿驿站送到慈禧太后手中时，被层层刮皮，元宝已经小了不少。后来此地产的金子就成了老佛爷买胭脂的小金库，久而久之，这里就叫胭脂沟了。

金山镇因兴隆沟金矿的开采，矿工、商民剧增，房屋鳞次栉比，码头上船只往来穿梭，街道上商号、饭馆、当铺、宝局、妓院应有尽有，一时极度繁华，当时人们称之为“东方小巴黎”、“大大金山镇、小小哈尔滨”。

汪氏淘金三兄弟

兴降沟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沟，长16里，宽4里，盛产砂金。上海知青唐云祥被推荐上了大学，学的地质专业，1978年毕业后分配到兴隆金矿当工程师。

当时兴隆沟还有一百多户淘金者。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民国初年或者伪滿时期闯关东的山东人，他们身上都有传奇故事。唐云祥外出勘探的时候，从来不用带干粮，走到哪里都有淘金客邀请，他们拿出各种罐头招待他，以朋友聊天的名义，打探富集的砂金矿点。

在东北淘金，因为季节原因，分为两道工序：备料和淘金。

冬天备料，把含砂金的土石搬运到溪水旁，等到来年积雪融化，有流水了，就可以淘了。淘金很简单，用一个扁平的木簸箕，盛一捧砂土，浸入溪水左右摇晃，泥石被流水冲走后，比重较大的砂金就留在簸箕底了。

砂金就像铜屑，稍大点儿的状如小米，有大如黄豆的，算是运气爆棚，难得有比蚕豆还大的，就可以称为“狗头金”了，这对淘金者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淘金有运气的成分，但想要挣钱，还得懂科学。所以淘金客们特别愿意结识唐云祥，希望从他口中套出富矿的地点。

淘金客接触多了，尤其是喝了酒后打开了话匣子，唐云祥也知道了很多淘金客的故事，印象最深的，当数老汪家三兄弟的故事了。

老汪是山东人。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他跟两个哥哥闯关东来到呼玛时，只有十三岁。刚到呼玛的头几年，三兄弟只够吃饱肚子，攒不下什么钱。后来慢慢的淘出经验，发现了一片富矿，三兄弟因此发了财，每人淘了三十两砂金，合起来将近一百两。

二哥还想继续淘，大哥却说：“天下金子淘不完，咱们能淘到啥时候？现在有了这些金子，应该回老家，置办产业，娶妻生子，下半辈子过安稳日子。”

然而三兄弟没想到，他们早就被盯上了。当时东北的交通不便，冻土开化时到处是泥塘，号称“大酱缸子”，要想出呼玛县，必须等冬天土地上冻后才行。

入秋后，大哥买了一匹枣红马，做了一副大爬犁，把砂金都藏在爬犁杠子里，每人身上只随身带着几两金子当路费。

他们既要应付明面上的官卡，还要对付暗地里的“胡子”（土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硬抢金子的胡子、军阀、黑店，还有“软夺”的“生意人”。县城里的人不淘金，但都知道淘金人有金子，所以催生出了耍钱的档子和窑子。

老汪说到这儿，长吁短叹道：

俺大哥为了护住金子，跟胡子谈判，那些人是讲理的人吗？把俺哥用刀劈了，金子也丢了一大半。

俺二哥不争气，大哥没了他不着急走，让耍钱的二流子拉进了档子，把钱骗走了。大冬天喝大酒，冻死在呼玛街头。

唐云祥问道：你呢？你咋也没走？

老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二哥走了歪道，我也没走正路，认识了一个窑姐叫翠翠。她长得美，条儿也顺，太招人稀罕了。我到现在都记着她的模样，大眼珠子跟会说话一样。

我跟她住了三个月，她可会服伺人了，我敞开花钱，天天玩乐，不等呼玛河化冻，金子就花没了。

没钱了，老鸨子要赶我走，翠翠也不露面，我才知道这种卖笑的地方没有真感情，亏我还想娶她呢！

我当时糊涂，还想找翠翠，让人家找人打了一顿，折了条腿。

唐云祥椰揄老汪：你知道那是个卖笑的地方，还把逢场作戏当真了？

老汪急眼了，说：小老弟，你们是新社会的人，不知道那个滋味。我当时半大的小子，第一次遇到女人，能走得了吗？不信的话，你找个媳妇就知道了！

唐云祥和老汪又各自喝了一杯白酒，他要求老汪继续讲下去：别说那些没用的，被人打折了腿，后来你怎么了？

老汪回忆道：还能咋样，我拖着病腿，在呼玛街头找到了在兴隆沟淘金的老乡，借了点钱，又回到兴隆沟淘金。从此以后，每攒上一笔砂金，我就想回老家，来来回回五六次，却连呼玛县都没出去。

其实不光是我，在这里淘金的山东老乡，没有几个能走出县城的。你去看看兴隆沟的坟地，墓碑都向着南方，他们就是死了，也想回家呢。

唐云祥问：解放后，你有没有想过回去？老汪眼窝湿了，低下头小声说：都多少年了，跟老家早就断了音信，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亲人。再说了，也没脸回去……

老邢捡到狗头金

那天淘金客老邢下山到供销社买生活用品，因为身体不好走得慢，半道上下暴雨了，只能找个地方躲雨。

他拄着拐棍慢慢往自己的窝棚走去，刚进山口，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正要骂，低头一看：不得了，地里冒出半块焦黄色的石头。老邢淘了几十年金子，一看就知道，赶紧用拐杖掘地，挖出来一块手掌大小的狗头金。

他仔细擦拭着泥沙，发现成色不错。为了安全起见，赶紧又回到了供销社。当地人都跟金子打过交道，但如此之大的狗头金还是头一次见。很快，老邢发现狗头金的消息传遍了兴隆沟金矿。

矿领导听说了这件事，要收购狗头金，就把老邢接到了收购处。因为矿区有规定，当地产出的金，必须卖给金矿，老邢也不敢不卖。

经过称重，这块狗头金重量接近2500克，相当于5斤。工作人员跟他商量：老邢，你也是老熟人了，知道狗头金里掺有石英，要不这样，咱凑个整数，给你算2000克怎样？

老邢一听，觉得不妥，说：咱们谁也不骗谁，你们看这金子成色多好，最多扣掉50克杂质，金子算2450克？双方僵持不下，只能把狗头金砸碎，去除杂质后精确称重，最后金子含量为1900克。老邢想想后悔，但也只能认了。当时金子每克21元，他拿到39000元。

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高级技工的月薪在40元左右，老邢捡到一块金子，相当于赚了1000个月的工资。

领了钱，老邢高兴地请周围的老乡们大吃大喝。后来他就离开了兴隆沟。

兴隆金矿已有百年开采历史。民国时期名为库玛尔金厂。1912~1915年最隆盛时期，辖27处矿区，采金矿工3万人，年采金4万余两，产金量居黑龙江省各金厂之冠。1969年10月，由纯手工采金和半机械化采金逐步转向机械化作业。1992年起，黄金资源开始枯竭，2000年在地方国有企业改革中关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