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69期

农夫

不知咋了，近些日子越来越想母亲。偶然间脑海里还出现幻觉，她笑呵呵的看着我。还是那样慈祥。 母亲叫陈永芝，生于1927年，走于2014年，享年87岁。她一米五二的个头，比较瘦小，头发灰白，有点驼背，精气神十足，脸红扑扑的，一笑眼就会眯成一条缝。她一生生下五个儿女，大姐因为家里穷，1952年被活活饿死在母亲怀里，留下我和弟弟及两个妹妹。1960年父亲转业参加油田会战，我们也追随父亲来到大庆至今。 母亲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世田，在你有空就领我出去转转或回家乡看看。“我知道她仍惦记着姥爷姥姥的祖坟。每次我领她回豫东家乡，她第一时间就是给她父母上坟，给姥爷、姥姥的坟头填填土，敬一炷香。扣扣头，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母亲一生是吃苦的一生，是孝道的一生。1961——1968年，我家九口人，爷爷、奶奶、叔叔，爸爸、妈妈加我和弟弟妹妹。当时爷爷81岁、奶奶67岁，叔叔22岁，都因为有病，卧床不起。父亲一个月的工资，38.5元，只够买玉米面的，是母亲靠零工，春天种地、挖野菜，秋季溜秋粮加上组织及邻里的帮助，才使我们度过生活艰难时期.当时我们兄妹小，帮不上啥忙。记得一次，爷爷失禁，拉了一裤兜子，母亲个小，翻不动爷爷，就叫我一起为爷爷翻身，脱下裤子，用水一点一点擦拭着爷爷身上的污迹。她没有一点怨言。是她让我知道了啥叫孝道。 1968年是我家最黑暗的一年。爷爷、奶奶、叔叔相继过世。特别是叔叔，他是肝硬化，肚子浮肿的像气球，临死前对母亲说想吃一碗面条，母亲向邻居借了一碗白面粉，为叔叔做好，亲自喂他，让他吃下人生的最后的半碗面条。饭毕他拽住母亲的手说:嫂子，我不行了。再不能为你分担啥了。我哥脾气不好，你不要惹他，几个孩子大了就好了。自从我有病都是你照顾我，你就是我心中最亲的大姐，说着说着，一股清流从眼里益出。拽住母亲得手，慢慢的撒开了。就这样叔叔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想不到月转星移，今日父母也都随风而去了。特别是母亲，已经离开我们10年了。但回忆起和母亲外出的日子，仍然很幸福。 1992年，我领母亲外出旅游去了大连，厦门、深圳、广州、海口，三亚，她乐的像个孩子，她吃着桌子上的海鲜，看着秀丽的景色，赞不绝口。说:“她在年轻时有个算卦先生，给她算了一卦，说她一生一对儿女是她的福星，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大妹。是大妹凤莲让母亲出国去了泰国，是我领着她走了小半个中国。这一生享受到福了，没有白活。” 听着母亲的话，我还是很内疚，一个在徐家受过苦的女人，她为这个家，和父亲顶起这片天，养活了我们四个子女，实属不易，这点福报又算得了什么。 由于母亲思乡的原因，在结束了几个城市的旅游后，我还是领着母亲回到了豫东睢县老家。因那里有姑姑，大爷，还有母亲的亲人。 睢县的名称来源于古代的睢水河滨。在秦朝时，这里被置为襄邑县，后来在民国时期更名为睢县。睢县有着丰富的历史和文化，曾是古代豫东的重要城市，拥有超过2200年的历史。在春秋时期，这里属于宋国，战国时期则被魏国占领。秦朝时，因地处承匡，初设襄邑县。此后，历经多次行政区划变更，直至成为现在的睢县。 睢县不仅历史悠久，还是文化名城。境内有许多名胜古迹，如春秋宋襄公望母台、唐无忧寺塔、宋圣寿寺塔、明袁家山、清汤斌祠等。同时，睢县还是生态水城，拥有北湖及周围五个卫星湖，全县湿地总面积达2112公顷。人口80万人左右。 到达睢县正好是临近夜里，呈现在我眼前的睢县，变化不大。空荡荡的街道，铺在地上的石砖路在月亮的照射下，泛着清冷的光。城东的一条古巷，还是有人走动，两旁的商户的门口都有一盏盏挂着的马提灯，在提醒着人们，你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 我陪着母亲漫步在这条巷里，看得出她挺兴奋。东瞅瞅西瞧瞧，看啥都新鲜。突然又像孩子一样说一声，不看了，咱们去大林店村，去你大姑家。于是，我们快速走出古巷，向着大姑家走去。 9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没有多久，大林店村没有啥变化。老式的房子、土路，街面上偶尔能看到一盏昏暗的路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到达大姑家门口，隔墙望去，见窗里有灯光，我知道她还没有入睡，就喊了一声:"大姑！快开门，我回来了。"也不知咋了。门一下子就开了。大姑问一声谁呀，我高喊一声:”大姑是我，世田。你大侄子我回来了。” 大姑一边开门，一边嘟囔着，我的乖乖，你们咋回来了。见到我的母亲，相拥而泣。 进屋后，姑父也热情的问这问那。并快步出门把她二儿子二车叫来。大姑说，从72年你们回来一趟，至今已经二十年没有回来了。母亲说，大姐我们一直念叨你。就这样她姐妹俩一聊就是很晚。还是二车弟，说了一句话，大娘，休息吧，才结束了思念之语。后来在姑父姑姑的陪伴下，住到二车弟弟家，二车拿出新被褥、枕头，让我们娘俩在兴奋的情怀中安然入眠。 第二天清晨，我们都起得很早，再看二车弟家是盖的新房子，房南是一片榆树`杨树林，房东面是茂密番薯地。晨雾弥漫在田野里，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片雾像白色的纱，漂浮在林间地头，恰似一幅美丽的画。 ” 大哥，吃饭了。”就这样，我在大姑家吃了等了20年的家乡饭。那种味道、感悟，我一辈子忘不掉。饭毕，因为时间关系，母亲要去给姥爷、姥姥上坟。告别了大姑全家就匆忙上路，直奔大屯村。 大屯村在大林店村的西南，是母亲的出生地。母亲72年回来一次，这是她第二次返故里。来到后，受到了表二舅的热情接待。二舅看着母亲也是泪流满面。他腿脚不算太好，长得又瘦，长方脸，迈着跌跌拌拌的脚步走向母亲。拉着母亲的手，眼泪就没有断过。用颤抖的语气说道:“妹妹呀，咱兄妹又有20年没有见面了。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母亲也泪盈眼眶，两双手紧紧的抓在一起说道:“大哥别这么说，一定还会见面的。 ” 爸，别站在这了，让俺妗子进屋唠。” 表舅的儿子招呼着。 “妹子，走……回你自己老家。”就这样，在母亲表哥一家人的护送下，迈到屋里。看着他们兄妹唠家常，我谁都不熟悉，只好走到院里。看着一棵石榴树发呆，儿时的记忆瞬间在脑海涌了出来。1959年秋，我还是个孩子，妈妈领我到姥爷家。老爷的院子里。就是这棵石榴树。它有一米多高，上面结着三个石榴，姥爷摘下来一个递给我，我拿着就啃，没有咬动。把老爷笑得不行，说道:“傻孩子，不剥皮能吃吗?”说着，他接过石榴，用刀破开，露出了粉红色的石榴籽，剥下来递给我，我一嚼，那酸甜的感觉，一下子让我记了几十年，家乡好多事想不起来了，但姥爷家的这棵石榴树在我心里扎了根。现在再看它，嘴里还是有那种感觉。从牙缝里渗出的那种酸甜味。时间在一分分过去，不知啥时母亲和表舅站在我的身后，她们看看我说道:“田田呀，我们一起走……，给你姥爷上坟去。”就这样，大家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窗外，走向姥爷、姥娘的墓地。由于姥爷姥姥没有儿子，墓地多年没有人培土和清理，已经变成一个土坡，上面的蒿草经风一吹，发出唰唰的声响，听后是那样的凄凉。母亲给父母扣了头，敬了香，为坟培了土。也算尽了自己的孝心。我也随母亲走了程序。算给自己姥爷姥姥磕了头，表达了自己的孝心。上坟完毕，在表舅家吃了午饭，就和母亲在他全家的欢送下，走向我的出生地——大徐营村。实际我们没有到徐营村。亲戚早知道了。特别是二姑，早早就到村口等我们，二姑嫁给张庄的姑父，是因为两个村连在一起。所以，都在徐营村范围内。我们娘俩一到，两个村的人都像看动物一样看我们，他们对母亲都比较熟悉，对我就不一样了。是即熟悉又陌生。要知道，我离开徐营村时，刚刚六岁呀，印证了诗人贺知章一句话:“少小离家老大回。“这话准呀！母亲满脸含笑，爽朗的和大家打着招呼。那种从内心流淌出的家乡亲，表露无疑。二姑拉着母亲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眼里流淌着无尽的亲情。她姐俩边走，边聊，不时还有人和母亲打招呼。母亲很兴奋，一一回答乡亲提出的问题。在哪个年代，能坐火车、轮船、飞机的人不多，可母亲在我的安排下，已经全坐了。飞机都坐了三次✈️。特别她向家乡父老谈到北京、广州、深圳的见闻，这让乡亲们羡慕不已。母亲那种自豪感悠然而生。 步入二姑家的小院，宽敞明亮，干净利落，在东边的墙角有一颗柿子树，柿子个个有拳头大小，金灿灿挂满柿头，看着都喜庆。就这样，在二姑家住了下来。二姑告诉我，你家的老宅，就在后院不远，现在被你春哥住着，抽空去看看。母亲说:“只是个念想，一切都过去了。世田记住，看看可以，但已经不属于你了。知道这里是你的根就行了。”我答应着母亲。 母亲是个懂事理的人，从不贪念一切。在二姑家住下的几天，我的确去看了我的出生小屋，厚厚的茅草屋顶，屋内的棚顶被春哥用玉米杆皮席装饰着，显得的很干净。春哥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告诉我，这个房子还是你的，你要回来，我就给你腾出来。我笑着告诉春哥，你给我，我也不会要，我已经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 就这样，我陪着母亲度过了她最快乐的家乡行。后来我又陪她回家乡两次，每次都沐如春风，这就是她的的家乡情结。她告诉我一辈子不能忘了根。 为此，我始终把自己是豫东人铭记在心。虽然，母亲已经走了10年，她的善良、豁达、宽容的心气留给了我们兄妹。至今想想，我们每一次进步都离不开母亲的教诲。所以，在母亲节到来之际，写下这篇小文，就算是对母亲的怀念。也祝愿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 草创于2024、5、13日于大庆九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