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水田园诗鉴赏（三）

平

文/平

图片/网络

四、把握内容，理解情感（上）

山水田园诗的鉴赏，重在抓住意象，把握其特征，由意象而分析意境，在此基础上去把握诗歌情感。一般的写景诗，字里行间透出的情感还是比较容易把握的。

但是，一些表面上纯粹是写景的山水小诗，有时就不那么好理解。这就要对作者的身世，当时的时代背景有一定的了解，即知人论世，才可能准确地领会诗人写景所表现出的情感。

山水田园诗表达的思想感情主要有以下几种：

1、描绘山水田园美景，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

如，唐·李白巜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首句中的“香炉＂，指庐山香炉峰。由于瀑布飞泻，水汽蒸腾而上，在阳光照射下，香炉峰仿佛一座顶天立地的香炉，冉冉生起了团团紫烟。一个“生＂字把烟云上升景象写活了。这句设置雄伟背景，渲染气氛。

第二句写远远望见瀑布似一条巨幅白练从悬崖直挂在山川之间。“挂＂字化动为静，维妙维肖地表现出瀑布“遥看＂中的形象。

前两句从大处着笔，概写望中全景：山顶紫烟缭绕，山间白练悬挂，山下激流奔腾，构成了一幅绚丽壮美图景。

第三句从近处细致地描写瀑布。“飞流＂表现瀑布凌空而出，喷湧飞泻。“直下＂既写出岩壁陡峭，又写出水流之急，势不可挡。“三千尺＂极力夸张，写山之高峻。

诗人犹嫌未足，接着又写上第四句。说这“飞流直下＂的瀑布，使人怀疑是银河从九天倾泻下来。一个“疑＂字，用得空灵活泼，若真若幻，引人遐思，增添了瀑布神奇色彩。

这首诗前三句写眼前所见，为实写，第四句以银河来比拟瀑布，是虚写。这样虚实结合，又极其成功地运用了比喻、夸张和想象，构思奇特，语言生动、洗炼明快，形象地描绘了庐山瀑布雄奇壮丽景色，反映了作者对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热爱。

又如，唐.王维巜汉江临泛》：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这首诗写诗人汉江泛舟的所见所感。作者以神奇之笔，写出了江流、山色的浩淼空蒙。

首联的意思是，纵目远望，莽莽古楚之地和从湖南方面奔涌而来的“三湘＂之水相连接，汉江在荆门与长江的九条支流相汇合。总述汉江雄浑壮阔的景色，为画幅涂抹了背景，渲染了气氛。

颔联写汉江滔滔远去，好像一直涌流到天地之外去了，两岸重重青山，迷迷蒙蒙，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前句写出江水的流长邈远，后句又以苍茫山色烘托出江势的浩瀚空阔。表达了诗人对襄阳风物的热爱之情。

颈联中，“浮＂字表面上写襄阳城在水面上飘动，实是所乘之舟随水上下波动。“动＂字表面上写天空在摇荡，实际上是说波涛汹涌，浪拍云天。两词使景活起来了，动与静的错觉，表现了诗人泛舟江上怡然自得的心态，进一步渲染了磅礴水势。

尾联中，“山翁＂指山简，《晋书》说他任征南将军，镇守襄阳，常到当地习氏园林游玩喝酒，大醉而归。此联表现了诗人与山翁情致相投，流露出诗人留恋山水的志趣，而且整首诗都融情于景，充满了积极乐观的情绪。

这首诗“诗中有画＂。首联颔联远景，颈联尾联近景，有着如画的视觉空间。首联众水交流，密不间发，颔联开阔空白，疏可走马，画面错综有致。颔联迷蒙暗淡，颈联、尾联清晰明丽。天光、山水、城镇、船只、行人等丰富内容尽呈画面之中。

2、向往自由、宁静、平和的田园生活，抒发闲适淡泊、悠然自得和轻松愉悦的心情。

如，唐·王维《山居即事》》：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

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

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

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

首联说，沉寂地把篱门轻轻掩上，在苍茫暮色中望着斜晖，这正是作者隐居山中时的心态写照。“对＂字有主动面对的意思，表明诗人热爱苍茫的景色，也喜欢落日余晖的色彩纷呈。

颔联中，“遍＂字表现松茂鹤多，“稀＂字表现来访者少，两者对照写出山居环境的幽静。夕照满山，鸟鹊还巢，行人归宅，柴扉紧掩，禅意颇深，弥漫着诗画气息，饱含着山水之美。

后四句写出了夕阳西下、炊烟升起、嫩竹荷花清新可爱、人们采菱而归的景象，表现出作者悠然闲适的心情。

再如，宋·梅尧臣《东溪》：

行到东溪看水时，

坐临孤屿发船迟。

野凫眠岸有闲意，

老树著花无丑枝。

短短蒲耳齐似剪，

平平沙石净于筛。

情虽不厌住不得，

薄暮归来马车疲。

首联写诗人到东溪去看水，登上水中的孤岛，被眼前的美景陶醉而流连忘返。“发船迟＂传递出诗人对幽美宜人的东溪的喜爱之情。

颔、颈两联，都是前四字写景，后三字写意，边叙边议，具体描绘了东溪风光。

颔联写在优美恬静的水边，几只野鸭子懒洋洋地掩颈卧在岸边打盹儿，突出了环境的清幽静美；在风日和煦的春天，几棵老树枝头竟然绽放出耀眼的春花，突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情景交融，描绘出一幅清淡平远、生机盎然的自然之景，含蓄地表达了诗人厌恶喧嚣尘世、向往清新幽美大自然的“闲情＂。

颈联写溪水旁短短的蒲草整齐得似乎经过修剪，平坦的沙岸，溪水清澈平静，洁白的沙石仿佛多次被粗选细筛。诗人坐临孤岛，竟看出了其中的“闲意＂，表露出闲适和恬淡。

尾联写东溪风景虽好，但诗人不得不回。“住不得＂说出了心中的无奈和不舍。天色已晚，薄暮催人回。到家时，已累得精疲力衰。表露诗人对东溪美景的喜爱和留恋，以至久久不愿离去。

整首诗围绕“看水＂，写出了清淡平远、生机盎然的秀丽风光，抒发了诗人的闲情逸趣和对自由闲适生活的向往，语言平淡，意味深远而隽永。

又如，元·马致远《〈双调〉寿阳曲·山市晴岚》：

花村外，草店西，晚霞明雨收天霁。四周山一竿残照里，锦屏风又添铺翠。

这首曲子写傍晚小山村雨过天晴的美丽景色。山花烂漫的山村之外，茅草小酒店的西边，晚霞映照，满天清新通明，灿烂多彩。

夕阳离山只有一竿子高，小酒店上空，一面酒旗在雾气中悠悠飘拂，若隐若现，绮丽的自然风光中，渗透着人间生活气息，更富有诗意。四周山色青青，在淡淡的雾气中连成一片，在夕阳的斜晖里好像锦绣的屏风又添铺了一层彩翠。

这首曲子“曲中有画＂，除重点写“晴岚＂外，还写了花村、草店、晚霞、酒旗、山色等景色。这些景色共同构成了一幅色彩绚丽、景色优美、恬静清新的“山市晴岚＂（山间暮景）图，体现了作者恬淡平和、向往宁静的生活心态。

3、借山水的奇伟壮丽，抒发个人的雄心壮志。

如，东汉末年/三国·曹操《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首诗是曹操北伐乌桓得胜回师，经过碣石山时所作。诗人借大海的雄伟壮丽景象，表达了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统一中原的雄心壮志和宽广胸襟。

开头两句点明“观沧海＂的位置：诗人登上碣石山顶，居高临海，视野寥廓，大海的壮阔景象尽收眼底。“观＂字统领全篇。中间十句动静结合，虚实相生，勾勒出大海吞吐日月、包孕万物的壮丽景象。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写大海远景的神奇壮观。平阔的海面，波涛激荡，海中山岛罗列，突兀耸立。接着四句层层深入描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具体写竦峙的山岛。虽然已是秋风萧瑟的季节，但岛上树木繁茂，花草丰美，给人诗意盎然之感。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对“水何澹澹＂进一步描写。定神细看，秋风中的海面竟掀起巨浪，翻滚呼啸，汹涌澎湃，浩淼接天。

作者面对萧瑟秋风，极写大海的辽阔壮美，没有丝毫凋衰感伤的情调。这种新的境界和格调，正反映了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开阔胸襟。

以上六句是实写，接下来四句是虚写，作者运用想象，写出了自己的壮志情怀。这四句的意思是，在天上运行的太阳和月亮，像是从大海中涌现；光辉灿烂的银河，也如同在沧海中升起。

这四句诗描写大海的奇伟壮观，抒发作者要像大海容纳万物一样，把天下纳入自己掌中的博大胸怀。

最后两句是合乐时的套语，意思是：啊！庆幸得很，美好无比，让我们尽情歌唱，畅抒心中的情怀。

全诗描绘了祖国山河的壮丽，既刻画了高山大海的雄浑壮阔，更表达了诗人以景托志胸怀天下的进取精神。

又如，唐·杜甫《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首联远望泰山山脉绵延辽阔。“夫＂字，语气词，表现了诗人对泰山的仰慕和神往：泰山啊，你究竟有多么宏伟壮丽？“未了＂，无边无际，表现对泰山既挺拔苍翠，又横跨齐鲁两地的惊叹。

颔联近观泰山雄峻磅礴。其中“钟＂字以拟人化手法写出了大自然对泰山的偏爱和钟情，将泰山打扮得格外神奇和秀丽。

“割＂字描绘了泰山的雄奇险峻：千寻绝壁，万丈悬崖，如斧劈刀削，笔直陡立；又像一把倚天长剑，将山南山北一劈为二，一面是阳光灿烂的早晨，一面却是灰暗苍黑的傍晚，一阴一阳，一昏一晓，判然分明。

颈联仔细凝望，见群峰层层云气升腾，令人胸怀荡涤；又仿佛看见有归鸟飞入山谷，使人眼眶欲碎。

尾联想象将来登山所见景象。无限风光在险峰，所以一定要登上遮天蔽日、险象环生的悬崖绝壁顶端，把周围“矮小＂的群山一览无余，充分显示出登临者的英雄本色。

这首诗通过描写望泰山所见万千景象，歌颂了祖国钟灵毓秀的大好河山，抒发了对大自然的深爱之情和涌动于青年诗人胸中的那种不畏艰险，勇于攀登，俯视一切，君临天下的壮志豪情。

4、山的沉稳与水的灵动，有时会赋予诗人对生活和人生独特的哲理感受和禅意寄托。

如，宋·林稹巜冷泉亭》：

一泓清可沁诗脾，

冷暖年来只自知。

流出西湖载歌舞，

回头不似在山时。

这首诗在题写山水名胜时，不忘警醒世人，把写景与说理结合，使人在感受唯美的同时，也能够思考人生之路。

前两句赞扬泉水的清澈。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水，沁人心脾，激起人无限诗情，看到这泉水便想要写诗；但年复一年，这泉水的冷暖，又有谁能够理解和知晓呢？

后两句写这泉水一直往前面流啊流，流入了西湖，载浮着歌舞画船。那时候，这个同流合污的水与在山上的清澈水相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诗人通过冷泉在山与入湖的对比，揭示出事物会随环境的改变而发生质变，高雅会堕落为低俗的规律，从而指出处世的准则，劝勉人们要慎始慎终，洁身自好。

又如，唐·王维《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这首诗将诗人隐居终南山的生活情趣写得有声有色。

人到中年的他特别喜欢道教，直到晚年才将家安在终南山边陲。兴致来了就在山间漫步独游，遇到美景就自我陶醉。走到水的尽处，闲看云的变化。偶尔遇到老人就和他谈笑风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富含禅机。山涧的水不见了，索性坐着看天空的云，直到云化成雨，山涧里不就又有水了。

人生不会一帆风顺，遇到逆境不妨回头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通路。实在无路可走，就抬头看看天空，畅游长天，体验宇宙万物，就不会觉得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