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飞体检记

北阙甲第

　　1975年，十七岁的我们正在西安市第五十中学读高中。国庆节后的一天学校召开了高二年级三个班动员会，传达了国家计划在学校招选飞行员的文件。动员会后的一天下午，我与南徐寨学友韩铜柱放学回家途中边走边聊，一路上我们都在谈论着选拔飞行员的话题。当走到北徐寨村西大桥下边一段时（当时我们都正在工厂学工，天下着雨打着伞），韩铜柱说：你如果验上就不认咱了。我说道：“哎，要是真的验上的话，第一封信就写给你，小心你验上了不认我了着”。他回答：“忘不了”。走到村口将要分路时我们又站在那里聊了好久，互道选拔飞行员的远景理想。

　　直到未央区武装部通知体检那天，这天我们没有去工厂学工，家中知道后还给了一些费用。第二天早上我去叫韩铜柱同学，进村后看见铁锁村的饶浩仁已在村里。当看到韩铜柱时我惊诧的望着，他问：你看啥呢？因为看到他头发理了一半就跑到街道和我们说话，感到很奇怪。铜柱问我为啥没有骑自行车？我说下雨了怕道路泥泞骑不成车子。铜柱笑了，让我快回家取车子去，他又进入方元家继续理发去了。我取来车子他还没有理发完毕，稍等片刻我们一同前往韩铜柱家中。

　　他和饶浩仁从院中推出车子，我们三人推着车子向村南走去。刚走了十米远我忽然听到谁喊了一声：“武祥”，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韩铜柱父亲，他叮嘱道：“在路上小心，骑慢些，一块去一块回来”。我们回答：知道了，你放心。我们推车到大路上，然后跨越上车，飞驰而去。当我们骑到大刘寨合作社处时，遇到韩铜柱母亲在此等候公交车，我们打招呼后缓慢骑行，铜柱下车和母亲说了几句话。随后我们三人行进到“五二厂”十字路边，与一班几个同去体检的同学会合后一同骑行前进。

　　由这个十字路口向东拐第一个弯我就迷失了方向，误认为是向北前行，后来死记住大家说的方向。走到翠华路时，大家往返多次皆找不到地方。铜柱单独骑车向北拐进一条小路，但其他人没有下车而是继续骑车前行，骑了一段我发现不见了韩铜柱，便与饶浩仁急忙返回追寻，在一个路边看到韩铜柱在停车观望，随后我们三人一同骑行到巷子末端，问了一个叫什么学习班的传达室，人家说一直向东走，向南拐一个弯门向西边开着。我们顺着这个路线才找到了地方，随后其他同学也陆续赶到了。

　　这时正好是十二点，体检要到一点才开始。我与韩铜柱骑车在附近转悠玩耍，出门向南骑行，前面有一条东西道路，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向那边去，这时韩铜柱向东去了，我向西走去，走了一段我们又都向东边骑行。我们看到了大雁塔，骑车径直而去。本来我们打算骑车子绕大雁塔转一圈，当来到主门前望见里边风景秀丽，十分诱人。我便说：“走，进去玩一会儿”。两人存好了车子，买票进入。因时间紧迫，塔下边就不必多转，我们向中间直插过去开始登塔，因时间紧迫我们两人十分紧张跑步向上。登一层急速扫一眼，上一层，转一个方向看一边。当时是心急如焚，简直就是跑马观花，真后悔不该登塔。我们飞快地登上了第七层，接着飞奔而下，外边的景色无心观看，来到门外取了车子飞驰而去。

　　来到武装部，只见里边的车子一个也没有了。我直接怀疑，是否把体检的地方换了？我们赶忙向里边走去，终于看到了同学们都在坐着等候，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在厕所边看到了来陪同大家做体检带队的我们五十中学校医尚老师，他知道了我们登大雁塔之事后批评说：“你们的行为属于违反规定，违反纪律”。我们刚坐下休息片刻，紧接着就开始了体检准备工作，大家站好队武装部领导讲话，然后给每人发了一张表格，开始体检。我先开始血压科，其次是内科、外科都顺利通过，后来到了耳鼻喉科因鼻炎被打了下来。韩铜柱还算顺利，关关都通过了；随后韩铜柱、娄建盟、饶浩仁我们一起返回。

　　不知是由于没吃饭，还是车胎气压不足原因，我一路上蹬车感到很费力。人家都精神抖擞骑得飞快，我慢慢落伍了，总在大伙后边一段路，实在不行就在路边找了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充了气，打气后还是有点效果，我很快就又追上了大家。但骑了一会儿又蹬不动了，我非常吃力的骑车前行，直到小刘寨分路时才赶上大家，他们问我为啥骑不动而落后，我说不知道怎么就是蹬不动车子。随后韩铜柱向东回村，我与娄建盟、饶浩仁向西而行，到了路口我让他们两个先走，我自己下来推着车子走了回去。

　　后来直到放了秋假，一日拉玉米杆在村口遇见韩铜柱，我问他干啥去他回答：“到省上体检”，我们聊了片刻他就走了。当晚，我邀同村卢和平一同前往韩铜柱家中，进门就喊叫铜柱，其父在屋内回答：没在家。又问谁呀？说话间其父母均来到门口，说铜柱和他哥给农场送玉米杆去了，让我们进屋内坐，因铜柱不在家我们谢辞就没进去。在门口我顺便问了其父母铜柱体检进展情况，其父说：“学校一同去的几个全都打下来了，现在就剩铜柱一个了”。还说：“有的同学去了人家体检人员有鼻子闻一下就直接打下去了”（应该是狐臭），并说：“铜柱性凉，去了没出汗”。其母又说道：“武祥你不放心，还专门跑过来看”。随后我告辞说：铜柱不在就算了，明天再过来。其父说：“还没有验完，还剩一两关明天还要去”。

　　后来因忙也没去问铜柱，直到开学才听铜柱说：他因先天送玉米杆熬眼，眼睛发红而被打下来了。直到开学几周后，铜柱给我吃糖我不吃，铜柱用手指着上衣口袋说：“多着呢，我秤了半斤”。我不明白问到：“买那么多干啥？”，他回答说吃呢。我惊讶问到怎么吃那么多呀？他这才说明了原委：体检时医生说他肝脏有点问题，让他多吃糖可治疗；我这才知道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淘汰了。（因夜已很深，两眼难睁所以今天就写到此。）

　　1975年11月4日早上专业课，我问铜柱星期天若没事到渭河北边去玩。铜柱说：明天又要去体检。我不明白问到为什么又让去？他回答道：“昨天娄主任把我叫到他房子，通知我明天去体检”。

　　当天下午放学回家途中，我们谈论些明天招飞体检之事。分路时我说道：明天，对，是后天早上七点，六点半咱们在村口等候会合。铜柱问我：干什么？。我说当然是了解你体检情况啊，他说那好吧后天见，分手告辞回家。

　　11月6日星期四下午，我在传达室查阅报纸杂志簿，这时铜柱推车过来叫我，我看是他急忙出来问到：体检没问题吧？，铜柱笑着答道：没有是没有，10号还要去。我进而细问，他说道：除了神经外科，其他都要复查，现在只剩眼科的暗室，接下来可能是化验。他又说：咱们一会儿一起回家。

　　眼看朝夕相处的好同学、好朋友体检进入最后阶段，将要分别而去，不由得令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也无心玩耍，心情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放学了，铜柱不见我归就让六村堡的姜建社过来叫我回家。当天在回家途中，我们还是谈论着有关体检事项，当行至民娄路口时，姜建社、饶浩仁我们共同对铜柱说：祝你成功！随后他俩向北与我们分道。我和铜柱继续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聊着，途中我们谈话甚少，快到村口时我说道：将要分离了，心似刀割实在难以忍受。他说道：哎，还不知道最后怎么样呢。随后我们约定好，明天早上六点半在南村路口等候，不许一个人走。离开时铜柱又回头说到：记好，明天早上不见不散。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已经六点半了，急忙收拾赶到村口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环视四周没见人影，自己知道迟了也就不敢多想，急忙向学校赶去，半道上卢和平赶了上来，我们两人快步如飞，风风火火赶到了学校。这时一班已在操场练习，我向韩铜柱招手我们相互望而笑之（1975年11月7日上第一节课时记录）。

　　11月7日上午放学时，因为我们二班下课较迟，所以中午回家时我和铜柱没有走在一起。路上，我大步流星快速追赶，在邓六路民娄的小桥边追上了铜柱。路上他拿给我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让我带回家，让我哥给修理一下，我把收音机拿到手里就打开收听，是电位器开关坏了，只是声音时大时小不稳定有杂音。当我们走到村口分手时，我看这个收音机没什么大问题就对韩铜柱说：你如果嫌麻烦听着不舒服我就拿回去让修？他说那就修一下吧，我就把收音机带了回来。

　　下午放学回家我和铜柱，还有同村的林居义、卢和平四人缓缓同行而归，走到焦家村东边大桥下边时，民娄女同学娄妙容由后边赶了上来。这时，韩铜柱让我们几个并排行走阻挡女同学超越（他和这个女同学都是一班的），直到拐向北边民娄村的路上才让开，让女同学过去了。随后，在民娄村与红卫大队之间路上，黄庄王丽娟与南徐孙凤梅也追上来走到了我们后面，我们又并排而行挡住去路，不准她两人超越过去。后来走到民娄打麦场的场房处，这两位女同学没办法硬是下到旁边田地里绕了过去。

　　随后，我对大家说：我特别注意这几天的生活。众人问为何？我说离别前夕，要好好度过。我又对韩铜柱说：我把你的言行都记录着呢，记了一本子了。说完还拿出日记本炫耀，他伸手要拿我没有给他，只是我拿着翻给他一页一页看着告诉他。铜柱说：假如我验上走了还有用，我走不了咋办。我说：走不了也有用，可以作为我们青年时期生活纪实。后来到了村口，我问铜柱明天几点出发？他说：“明天七点走，这回记好”，说着打了我一拳（因为上次迟到失约）。

　　11月8日星期六立冬，原定早7时在村口会合，我又晚出发了5分钟，行至卢和平门口与其相遇同行。来到村门口未见韩铜柱人影，猜测是等不到先走了，我们快速追赶。上了村西大桥望见铜柱已拐上邓六路，呼喊后会合。同行过了通向民娄的小桥，我说：忘了拿收音机了。铜柱说那就下午带来，接着我在书包内打开收音机，大家闻之皆笑，随后取出来我们边走边听广播。在专业课第三节时，我在日记本上胡写打油诗一首：

送君 君赴新岗别故乡，挚友难舍泪盈眶。 相处好似鱼水情，离别遥远心悲伤。 望君心胸阔如海，祖国为家当比娘。 刻苦学习攀高峰，锻炼思想紧握枪。

　　回家途中娄建盟看后知其诗意，我不让他说故意让韩铜柱看是什么意思。他看后说不知道，建盟给做了解读他才领会了含义，他领会后笑而打我。行至村口分手时我说星期二见（因为已通知周一我们全年级去西安钢厂参观），他说星期一下午可见。我最后说：等待着你的喜讯。

　　11月10日早骑车子集体去西钢厂参观，完毕出来已经快十二点。大家约好进城玩耍，行至群众电影院门口已是十二点二十分了。直穿西大街、城隍庙，经东大街拐到北大街，原来与韩铜柱约好去北门外崔老师家玩，但路途心烦不安，无心前往，又因为没看清道路走过头了，索性回家。

　　经南徐寨时遇见铜柱的哥问其弟回来了没有，我回答说还没有。让我进家中吃饭，谢辞回到家已是下午两点半了。生产队下午三点半上班，母亲让我替她去生产队干活（凡节假日只要不去学校，基本上都要替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母亲腾出时间可以在家里多做些家务活。），我因心情不好没有替，后来在卢和平家中听半个小时广播（4.00-4.30），又到卢建春家商量学习小组的事。到了晚上7.30分，因学习我去叫卢建春，她告诉我：韩铜柱下午到你家来了，你没在家，铜柱说明天他还要去体检。我听说后知道今天无事了，后来就组织大家学习——讨论，大家事先商妥今天学习《青年修养》第一、第七篇两篇文章，结束回家已快10点。

　　11月11日，今天韩铜柱是去城里继续体检，所以我独自早去午归，下午与卢和平去学校路上我说：今日放学后立即返回，咱们去韩铜柱家中。后来快要放学时，我和焦岁茂同学由阮会亭老师房子出来，忽然看到铜柱在操场单杠旁与大家玩耍，我不由得惊呼：铜柱回来咧。随即跑步向前呼喊，他听到后走过来，我急忙寻问今天体检情况如何？他说没什么问题，随后到天晚，我们一同回家。行至焦家村东大桥下时，孙凤梅、王丽娟等几位女同学随后而来，我们几位又是并排行走挡住去路，走了一段让开放她们过去了。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谈论不休。

　　后来直到近十一月底时，韩铜柱接到学校通知，说是在眼科做深度检查化验时最终没有通过，最后被淘汰，至此，招飞体检全军覆没。我们这些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飞天梦彻底破灭，体检工作就此画上了句号。据说这一年全未央区招飞体检一个都没有通过，招飞体检工作就此结束。

　　西安市未央区六村堡街道徐寨村 卢武祥

二零二四年五月十二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