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91年，我从右玉一中借调于县委组织部。刚来不久，便看见一位个小、干瘦，戴前进帽，满脸堆笑的人在各个办公室进进出出。这人便是卢满，山阴王老沟村人，曾是山阴某地初中物理教师，现调入右玉县委组织部。</p><p class="ql-block">他来右玉，是借此改变身份，无长住之意，故而不带家属子女，单身吃住。</p><p class="ql-block">那时单身的外地人还有：繁峙县的李振华，政法委上班；朔城区的陶贵义，宣传部上班，加上卢满，三人经常到我家吃莜面。</p><p class="ql-block">卢满小而干瘦，脸上皱纹很多，那双手黑干枯瘦，形如老榆树皮。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p><p class="ql-block">有回，我们站在组织部的阳台上，他说：“老孙，你看那铅（天）还是灰的！”那是他对我俩生活生存境况之感叹，看天不蓝，喝醋不酸的意思。</p><p class="ql-block">相处越年余，第二年我便调进市里。有好多年，个个星期跑家，请他们吃饭的机会自然就少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回，我乘公交车刚刚下车，从西街往东走，走到糕点巷附近，远远听得有人喊：“老孙，老孙!”</p><p class="ql-block">我一看是卢满，他站在路南，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包包，手拼命扇着。我走到他跟前，他把包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抽出一条浅红色的云烟，从里面扒出九盒，硬塞进我的包里，然后说：“今天我打闹了一条烟，我拿上一盒，剩下的都给你!”我说：“那咱们回我家吧，天快黑了，咱们再吃莜面。”他说：“我今天得回家，我借调到市农委了，可长时间没回家了，得回去看看你嫂子!”</p><p class="ql-block">他借调到市农委后，因为他忙，有两三次我们仅在路上遇到，匆匆忙忙几句话，便各走东西。再无一次长谈，也没在一起好好吃顿饭。</p><p class="ql-block">又过了些年，听说他出了点事，说是经济问题。那之后我们偶然又在朔州大街上遇到，他有急事，便急急忙忙地走了。从那之后，快二十年了吧，再没见过他。</p><p class="ql-block">那双枯藤老树一般的手，那在车水马龙中拉开拉链给我塞烟的手，那双贫苦农民子弟的手，我一直都不曾忘记。</p><p class="ql-block">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孩子们怎么样，一家人怎么样？</p><p class="ql-block">很想念他，想念他说过的那句话：“铅（天）也是灰的!”不知道他那灰色的天变得明亮起来没有，蔚蓝了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