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日乾老师作品《平易为上》

小媤

平易为上

冯日乾

佳作之佳，不在堆金积玉，华艳绮靡；奇句之奇，也不是诡异晦涩。相反，历览广为流传的佳句，其共同特点倒是真情常语，平易近人。

“两个黄鹏呜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诗人不过把清晨起来推开窗户所闹所见如实说了出来，便是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与日常口语没多大差别，竟写尽了贫富悬殊贵贱对立的残酷现实。“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都用了比喻，鲜明生动，美妙绝佳，而作为喻体的剪刀、蚕吐丝、蜡流泪、西子却都是人们非常熟悉的，毫无陌生感。即便被视为古代朦胧诗的名句如“身无彩风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其字面语义却一点也不朦胧，所以被广泛激赏，时常引用。

《红楼梦》里黛玉向香菱谈诗，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崔颢的《黃鹤楼》被推为唐诗七律第一，其颔联“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就是平仄不调，词不对仗的奇句。首联“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已强调了眼前黄鹤楼的“空"，为了强化站立楼头浓重的苍茫空无之感，诗人不惜再用一联进一步写“空”，而且仍用黄鹤已去的意象，而且两联用了两个“空”字。“一去不复返”，浅白如话而节奏舒展，传达着千载成“空”的意绪：“空悠悠“写白云之独自悠闲，展现视觉上的万里皆“空”，可谓意态天成，所以便不避上下联用字重复。香菱谈自己学诗的体会时说：她初读王维《塞上》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觉得“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但“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想换上另外两个字却找不出来。这说明，许多妙不可言的诗词佳境，其实是用那些平常得看似很“俗”的字词营造的，而不是相反。

赵翼《瓯北诗话》谈到元稹、白居易写诗“尚坦易”时分析道：“坦易者多能触景生情，因事起意，眼前景，口头语，自能沁人心脾，耐人咀嚼。”正因如北，白诗才广为流传，粉丝无数。同理，像李白《静夜思》、王之涣《登鹳雀楼》、贺知章《回乡偶书》、孟浩然《春晓》、孟郊《游子吟》、杜牧《清明》、李绅《悯农》等等明白通畅，若脱口而出，毫无矫揉装束之态，都叫人过目不忘。

诗的语言当然应该追求新奇，温庭筠《商山早行》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只六个名词连缀排列，即组成两幅山间早行的鲜明图画，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堪称新颖独特的奇句。但过分雕琢如“香稻啄余鹦鹅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者，语序混乱，意象破裂，虽系大师造句亦不敢称颂。

仲山深处现仲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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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家、作家冯日乾老师，一生执教、桃李芳菲，八秩高龄仍笔耕不辍、连出佳作，每读冯老作品，受益良多。《平易为上》与《佳句如眼》一文相佐互衔，两篇文章均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古今佳句典故以证其言，细读全文，似有博学儒雅、亲切温和的冯老对面而坐、谆谆教诲之感。

冯老深厚的知识积淀自不必言，《佳句如眼》《平易为上》的行文观，不论是对初学者，还是在文字世界中徜徉已久但却不得要领者，亦或长于以华美词藻修饰堆砌者……均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