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日乾老师作品《佳句如眼》

小媤

佳句如眼

冯日乾

佳句，即独特、新颖、美妙，为众多读者所公认的精彩诗句，大观园的诗人林黛玉谓之“奇句”。它或锦上添花，或画龙点睛，或照耀全篇，或翻出新意，故而能广泛流传的正是这些所谓“名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难以数计的名句，几乎无处不在地妆点着我们的语言，滋润着我们的心灵。有的我们普通读者甚至不知道它的出处，有的知道但记得住的只是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句。李白的《蜀道难》，多数人在读过两遍欣赏了诗人笔下蜀山的雄奇险峻后，可能只记住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一句。不过，这在普通人也就行了——

它太凝练、浓缩了全篇内容，又太富表现力，只“难于上青天”五个字便有十万大山之重，何况两个“难”字相邻叠加，更增强了难上加难的感觉，简直令人惊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专家而外的读者未必说得准题目，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却千古传诵。唐末诗人王贞白及其《白鹿洞》诗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诗中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却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直至成了一句“俗语”。至于像陈子昂《登幽州台歌》、杜甫《春望》、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李清照《夏日绝句》等佳句纵横的极品自然叫人一读称奇，再读会心，三读成诵。

足传全篇之神的佳句古人喻为“诗眼”。画龙需要点睛，否则龙身难以飞动，诗眼之功，与此类同。无妨比较一下崔护诗《游城南》与欧阳修词《山楂子•元夕》：一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构思完全相同，今昔对比，景是人非。崔诗几乎句句可以称佳：“去年今日此门中”，时间、地点何其具体，又暗示了三、四句所写内容发生在“今年今日此门中”，用语简洁，对比强烈；“人面桃花相映红”绮丽无比，真不知是人面美如桃花，还是桃花艳若人面；“人面不知何处去”已经叫人大为失落，而“桃花依旧笑春风”，岂不更惹人相思伤怀！而欧词，不客气地说，前两句和后四句都并无什么出奇处，如果三、四两句不能出彩，全词便显得庸常，且有蹈袭前人之嫌，恐怕很难流传至今。但“月上柳档头，人约黄昏后”两句很是高妙，景色美好而朦胧，人情急切而绵密，含蓄委婉，勾连上下。如此美好的幽会已成过去，“泪湿春衫袖“也就合理动人了。可以说，正是这一双诗眼“救活”了这一首词。

佳句不可少，即使是《长恨歌》这样的美篇杰作，如果没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从此君王不早朗”；“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等等佳句，犹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少了朵朵鲜艳的奇葩，也会失去夺目的光华与亮度——尽管它可能依然郁郁葱葱。

　　冯日乾老师在郑国渠旅游景区峡谷栈道

2019年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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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家、作家冯日乾老师，一生执教、桃李芳菲，八秩高龄仍笔耕不辍、连出佳作，每读冯老作品，受益良多。《佳句如眼》一文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古今佳句典故以证其言，细读全文，似有博学儒雅、亲切温和的冯老对面而坐、谆谆教诲之感。

冯老深厚的知识积淀自不必言，《佳句如眼》以及后一篇《平易为上》的行文观，不论是对初学者，还是在文字世界中徜徉已久但却不得要领者，亦或长于以华美词藻修饰堆砌者……均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