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无雨谁烧茶,野笔批清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批评一个人,大抵是朋友真。</p><p class="ql-block"> 批评一本书,通常是文章好。</p><p class="ql-block"> 《无雨烧茶》是我从网络上买的。书非买不能读也,读了,有略过的,有反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已无法斟字酌句地去读一本书,特别是小说类的文学文本。就这般断断续续看了,不由感慨道,写得真好!然后又有一个突然的念头滋生出来,好东西,那一定是要批评一下的。</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不用评论这个词,大概的确是我没有评论这个能力水平。也见了些评论,洋洋洒洒数千文,引经据典,中西合璧,端是云山雾海,高深莫测,望之难及。读罢,又读所指原著,恍惚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为评论而评论,仿佛是大多文学类评论的一个特点,特别是所谓评论家评论的。</p><p class="ql-block"> 是的,相对于评论而言,总感觉批评是更实在更有针对性的。虽然说,评论更符合国人的传统气质,态度温和,考虑周全,且不吝赞美之词。但也正是如此,我还是选择了批评。那样,便会有了锋芒,能剖解出一些淋血的痛快。</p><p class="ql-block"> 的确,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必须承认,东君的文章是难以挑剔的。这不是赞美,这是一个读者的真实观感。也不是对批评的悖离,而是之于正视的客观。可以这么说,从《无雨烧茶》中,便可以看出一个作家写作技术走向极致的成熟,或者更精准地说,是作家对某一类型文本写作的熟稔自如。</p><p class="ql-block"> 在温州乐清柳市,一个商业经济繁华的凸点,能够走出这样类型的作家,表面看似是奇怪的,内里却又是谐合的,也正是这种撕裂感,让东君的文字有着一种独特的意韵。</p><p class="ql-block"> 贴在这般城镇时空上的语言,于他人习惯断想里,本应该是急促的,冒犯的,有着火急火燎地奔走状,却在作家不动声色安排下,变得散淡起来。原本是小说的,不经意地便进入了散文的境地,而眼光收拾处,处处又见诗的禅指。不仅仅是文字,连同里面的人物也跟着袅袅起来。</p><p class="ql-block"> 或许可以这么判断,在东君的骨子里,一直有着对传统风雅的脉动共鸣,之于其小说里的人物,以为主角形象的,大多也是这种情结的承载托寄者。而与一般作者不同的是,在东君眼里,风雅真正的并不仅仅只是所谓的上品读书人,而是概率普延到各种市井职业身上,不论三教九流,如老板、官员、和尚、道士、教师、拳师、民间艺人等等。至于附庸风雅的,无论身份何等,映于率真之中,更是暴露无遗。</p><p class="ql-block"> 在《无雨烧茶》中,此种调格是典型的。从《美人姓董,先生姓杨》,到《秋鹿家的灯》,直到《我们在守灵室喝下午茶》,关于人生命运,关于过往故事,乃至死亡面对,缓缓道来,不动声色中,声色已大动。而尤为典型的,则可见《为张晚风点灯》一文。</p><p class="ql-block"> 小说中,张晚风是一唱词的民间艺人,此类叙述,一般作者大抵是以旁观者视角展开的,东君则选择了最难为的写作方式,以张晚风即“我”,“我”即张晚风第一视角铺陈文字。</p><p class="ql-block"> 不落俗套自然是好的,但这种跨维度的角色扮演,哪怕是沉浸摩揣,一不小心,便会出戏于字里行间。但在东君的叙述自如中,则是不刻意疑悬着,便不知觉地把读者带入文中。</p><p class="ql-block"> 故事戏说假作真,爱欲人间有亦无。可以不夸张地说,这种叙述已抵达了某种极致。哪怕是诸多现当代作家中,此种风格亦可独树一帜了。也是无端地,念及东君的文学位置,便会不觉得想起“永嘉四灵”。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意韵传流,千年浅泊。</p><p class="ql-block"> 但,还是要批评的。确实,似乎有点过于讲究了。于我这般追求阅读爽感的读者来说,东君的小说问题大概也在这里。对于语言,对于叙述极致地追求,那小说里的故事,以及人物就会被抹去粗糙,缺了野气,在烟火人间,如是火气不足,读者读来就会少了些炙热感,不自觉地疏离间,更是难以共情了。风雅背里,才是滚滚红尘。</p><p class="ql-block"> 有意思的是,在我的阅读记忆残留中,应该是东君早期的一些小说里,似乎是有那种粗砾感印记的,大致是以先锋的文本,在某种天马行空叙述中,言辞不那么成熟,却又隐含有野气蓬勃的躁动。当然,这样的这写作方式是难以持久的,在传统文学的持续写作中,精致化自然会是正向趋势的。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在愈发正向讲究的大环境下,粗砾化也难以有更广泛的官方认可,特别是对于基层的写作者而言,发表及获奖,无疑又是相当重要的。</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有没有念于此种考虑,抑或也只是作者本心制导,在写作时空线上,东君有了不断回归的趋向,趋于传统,趋于乡故,趋于具实。这样的趋向,在某种程度上说,与去粗砾化也是一致的。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也警惕着并时不时地保持着先锋创新的姿态融入,但趋向已是惯性无法改变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应该是在《无雨烧茶》之前,东君有出版过小说集《面孔》。作为读者,我能感觉到作者对于先锋姿态的努力回旋,对于文本,对于叙述,则有着更为深刻的解构。只是,之于语言的粗砾感,已是不自觉地退隐了。</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小说家叙述不断成熟的标识。但惯性的成熟,乃至成熟的重复,虽有时也是为完成系列要求,却在这个过程中,也会陷于自我束缚的圈笼。特别是当一个作家能够完成写作,发表以及获奖的闭圈效应后,哪怕一开始也有自省怀疑的,也往往会转而麻木,乃至自得,不可自拔。</p><p class="ql-block"> 从社会更大的界面来讲,把对标拉高,那一个好的小说,就不仅仅是把文字铺陈好了,故事讲妥了,更得有类于拳击的破坏力。这种破坏力是对读者的破坏,也是对社会的破坏。当然,这种破坏不是负面贬损的,而是更倾向于破坏重构,并能予以新的示指。在这样的对标高度下,《无雨烧茶》的类型写作,似乎是有点偏离的。通俗地讲,在文学的社会性上,东君的写作还是偏弱的。</p><p class="ql-block"> 也确实,个人都是有局限的,作家也一样。从客观现实来讲,是无法,也不能要求一个作家做太多的。哪怕他在某个类型里已经做到了极致。何况,还有大环境社会不可抗力的局限。</p><p class="ql-block"> 把话题拓延,事实上,这种问题也不是东君独有的,更似乎是一种共性。特别是之于江浙一带的作家,通常都有着机敏的思维习性,善于经营文字,并有着园林式风雅精致的文本审美。在我并不不宽泛,甚至是算是狭隘的阅读下,貌似除了鲁迅,以及后来的余华,似乎大多作家基本会在叙述上走向类型的精致化。也如同阎连科所说的,可以纳入到苦咖啡文学(亦或苦茶文学)的调调之中。</p><p class="ql-block"> 基于美好,甚至是不切实际的蛮想,我总是希望像东君这样优秀的作家,不用局促于文本类型的精致,写作能够更加野蛮,或者更加开放更加自由。当然,这不是建议,也不是一个好的意见,只是为了批评需要,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