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处

天高云淡

窗外，秋风正起，吹在胳膊上透出丝丝寒意。秋风起处，树叶簌簌坠下，飘飘的、散漫的、像是生命在叹息、彷徨。看着飘荡的落叶，突然间，我想到了秋风无情。收回视线，看见您——母亲，平躺在病床上，靠着氧气艰难地呼吸，像是压上了人生的所有负荷。强烈的求生意识，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促使您与死神拚命抗争。望着这一幕，我的大脑迅速地滑过四个字“风烛残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一个残酷的面对，更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在我美好的记忆中，母亲，您年轻过，青春过，您有期待，也有梦想。在那个年代，您一个高小生，一个热爱写作，乐于朗诵，喜欢宁静生活方式的学生给家人带来了惊喜、希望。同时，也给少女的梦想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在左邻右舍的口头里，母亲，她们都把你当菩萨，说您心底善良、乐于助人。说您性格好，脾气好，与世无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那些喝过您煎的草药的人记得您，那个您把家中房产证借他救过急的侄儿记得您，那个路过门口被您施舍一碗粥的疯女人记得您，那些受过您恩惠的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记得您。老天怎么会让一个一心向佛，慈悲为怀的好人患上可怕的癌症呢？

母亲，我不愿相信，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您。也不敢相信您已步入老年，更不敢面对风烛残年这个成语。在我的意识里，您应当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不知疲倦，不知衰老，劳作不息的农村妇女；您应当是一个相夫教子，赡养老人、心底善良、默默无闻的媳妇；您应当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有四个健康可爱的孩子，这四个男孩就是您的福气，您的笑容，您的期望。作为母亲，您无怨无悔，甚至没有时间打理发黄的青春和岁月带来的皱纹。

母亲，我不愿相信，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您。在我的词典里，母亲是伟大的化身。您根本不会疾病缠身，您根本不会一病不起。您的晚年应当是快乐的，充实的，像夕阳一样，有舞蹈、有回忆、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圈子。然而您却倒下了，卧床不起，让孩儿担惊受怕。我曾经天真的幻想过，人老的时候很淡定，不惧生死。生与死只是万事万物的一个轮回，只是生命的一个交替，更是眼睛一睁一闭的淡定，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甚至我还想，在一个读过书，识过字，能够看报、写信，不时还能冒出一两句哲理话来的母亲眼中，残酷的秋风只是秋天的一个呵欠，是秋季的一声呻吟，算不上什么。秋风扫落叶更是文人墨客笔下的一种夸张，一种描写而已，秋风应当是安详的，理性的。

而今，步入中年的我，看着无可奈何花落去，青春不再，笑容难继的您，我心里突然明白秋风有时候真的很无情，它不分好坏，不辩真伪，残酷的摧残，留下生命的呻吟与控诉。风烛残年，谁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谁也逃避不了这个现实。这是人性的脆弱，但也是人生的法则，更是秋风过后的一种回归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