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你在，我才是孩子

左手年华，右手倒影

人间又到了五月，妈妈，不知道您那边是不是也一样，一样的气候温暖，一样的花开锦簇，一样的麦浪翻滚？

谷雨过后，爸爸清理干净您坟地边的杂草，买来一百株红薯秧种在四周。他说，如果长势好的话这就够吃了。您在世时也喜欢吃红薯，以后就可以沾沾气儿了。

这几天簇拥在您身边的，是层层叠叠的绿色麦浪。日渐饱满的穗头和由柔软变得尖锐的麦芒组成了飞溅的浪花，阳光下的它们在发光，在欢笑，在生长。妈妈，看到这样的景象你一定会开心的对吧？

爸爸尝试过在门口种菜，却因为树木野草疯长，各种菜苗一一宣告夭折。村子里居住的人少了，草就显得格外多，墙外那条通往田野的路都快被两边的草丛吞没，只剩下中间一条蜿蜒的小道。每次从那里经过都要分花拂柳，裤腿上有时会招来一层不知名的花粉，有时会被露水打湿裤脚。这可真是“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了。

您在世时，经常要带我去地里转转，散散心，我却总是拒绝你的提议，理由是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农村，更要在农村工作到退休，每天上班下班都要从田边小路上经过，我才不稀罕这些早已腻味了的景色。您不在后，再也没有人要陪我去田间地头走走。可能是年龄问题吧，如今年近不惑的我开始喜欢田间的庄稼，喜欢地头的野花，喜欢田野上自由自在的风，喜欢拿一把农具逡巡在田间锄锄挖挖。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在世时挂在嘴边的那些碎碎念，会心一笑后，心里会慨叹人生真的是减法，日子越过越少，心思越过越简单。

你知道吗妈妈？现在的村子变了，街道上没有了以前的熙来攘往，鸡飞狗叫，变得冷冷清清，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避免的破败萧条。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多人已经故去，他们中有和你关系很好的妯娌兄弟，也有你的子侄辈儿，你应该已经和他们重逢在那个世界，故人相见，你们会不会泪眼相看？村里的小孩子很少很少，他们几乎都随大人生活在城市里，偶然遇见几个我也完全不认识。掰着手指数一数，偌大的村子还有几户人家仍然坚守着故土？年轻人在外面谋生活，他们的父母帮忙在城里看孩子，留在村里的，几乎都是爸爸这样的老人。他们像一棵棵老树，根早已深深地扎在这里，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他们每天进进出出孤清的小院，养一只猫或者狗做伴，没事了去麻将馆转转，趁着节令种种菜点点豆，节假日儿孙们会偶尔回来看看，短暂的热闹后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如果你们还在那该多好啊，到处是热气腾腾的烟火气，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越来越多的人家锁门闭户，比如隔壁的婶婶去世后，家里就再没有人居住了。院子里荒草丛生，爬山虎密密层层地遮蔽了院墙、房顶、窗户。当年给孩子们种的草莓早已经蔓延得满院子都是，颗颗果实却无人问津，看得人心里真不是滋味。恍然间，似乎又看到我们两家那几个孩子在树荫下排排坐的情景，又听到了你们唠嗑的声音。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再也回不了曾经的时光。

妈妈，我们后院的厨房弃之不用已久，在家里吃一顿现成饭都成了奢求。自从离开了您，我们只能自给自足。如今孩子们不在身边，我每天孤身只影来来去去，也体会到了您当初那颗牵挂的心。浩瀚的世界里，只有你们——我的妈妈和孩子，是和我一起共享过心跳的人，所以我们总能心心相惜。不管挚爱的人在哪里，我会永远念你们，爱你们。唯有你在，我才是孩子；唯有我在，我的孩子才能无忧无虑的当孩子。为了你们，我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