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的日子之一——故乡的池塘

魏兆凯

故乡的池塘

魏兆凯

我的故乡在皖中江淮丘陵一带，那里的农田大都是梯田，为便于灌溉，就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池塘。我们村子坐落在一个庞大的斜坡上，村子很大，大概有二百多户人家，村子四周都有池塘，我家住在村子北头，家门口的那口塘叫浪沿池，浪沿池向西是一个月牙型的小沟，再往西是黄泥塘，黄泥塘的北边是菱角塘。我的童年就泡在这些池塘里，那里充满了我无尽的童趣和回忆。

春天来了，温暖的阳光洒在池塘里，池塘的水里，岸边所有的植物都开始萌动，塘埂上的柳条抽出了嫩芽。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盎然的春色布满了池塘，塘埂上的桃花引来无数的蜜蜂，嗡嗡的叫着。野蔷薇，野枸杞，野草莓都抽出了嫩枝，我们采了这些嫩枝，直接放到嘴里嚼着，甜丝丝的。惊蛰一过，可以钓泥鳅了，用镰刀砍下塘埂上的刺槐枝，截成一米长树条，在树条中间拴上一米长的棉线，在棉线上再拴上废弃的灯笼竹签（菱形的，一厘米左右），把竹签插在鹅毛管上，穿上蚯蚓，晚上插到塘里。第二天一早就去拔起树条，一根树条一条泥鳅，用剪刀在泥鳅的嘴边剪断，下午再拴上竹签，穿上蚯蚓，接着再钓。每天早上提起一条条灰色的肥美的泥鳅，开心极了。

这时候，塘里的菱角叶荷叶都争先恐后的冒出水面，成群的鸭子在水面上自在的嬉游，春江水暖鸭先知，一只鸭子一个猛子扎到水底，一会儿冒出水面，嘴里叼着一条小鱼，抖动着身上的羽毛，好像在向同伴炫耀它的战利品。这时候，生产队会派人到长江边的裕溪口去买鱼苗，两大桶的鱼苗投放到各个池塘里。经过漫长的冬天，所有的池塘都蓄满了水，开春过后，把塘缺挖开，涓涓的清流灌进了水田，一年一度的泡秧撒种开始了。这些池塘确保了所有良田的用水，它们是庄稼生命的源泉。然而江淮丘陵地带，夏天经常干旱少雨，正当秧苗拔节的时候 ，老天爷一连好多天不下雨，池塘里的水也快用完了。池塘里还养着鱼，莲藕菱角等水产，必须的保留一点水。那时候我老家还没有通电，人们只得用水车车水。两个山丘之间的低洼处是小河，小河一段一段的拦着水坝，水坝里的水也很快被水车车干了。我记得那时在水坝里捉鱼的情景：人们用鸡罩（一种竹篾做的养小鸡的下面大上面小的（圆形罩子）在水里罩鱼，如罩到鱼，鱼会在里面闯动，用手伸进去把鱼捉住拿出来。有一次在桥头坝，我好不容易罩了几条鱼，用线穿着，我弟弟那时还小，我让他拿在手里，他不知怎么弄丢了，太可惜了。

初夏的夜晚，池塘边上排满了洗衣的妇女，白天要到地里干活，晚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要带晚洗，一声声的棒槌声，伴着阵阵的蛙鸣，汇成了美妙的池塘交响乐。炎夏的中午，酷热难耐，地上像一盆火，赤脚在地上行走，滚烫滚烫的。我们这些孩子一丝不挂的全都泡在池塘里，生产队的水牛也都在池塘里打汪。我们在水里嬉戏打闹，扎猛子，打水仗，比谁游得快。偶尔脚底踩到了一条鱼，一个猛子下去，把鱼捉住了冒出水面，高兴极了。到了晚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会到塘里去洗澡，天太热，在塘里洗澡，又省柴火又省水。但大人怕小孩晚上到塘里洗澡会有危险，就跟小孩说，塘里晚上有水鬼，要遇到水鬼，水鬼会抱住你的大腿，往深水里拖，然后把你淹死。小孩听了很害怕，再也不敢晚上到塘里去了。

在江淮丘陵一带，池塘是庄稼的命脉，特别是夏天，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未抽穗的秧苗，一点火就能烧着了。村民们只能把塘底的水，用水车车上来浇灌秧苗，用水桶挑到山坡上浇灌高粱玉米等旱粮。有些塘已经底朝天了。人们天天盯着老天，望眼欲穿，只要有一片云，就会燃起落雨的希望。如果没有这些池塘，遇到干旱的年头，后果不堪设想。是池塘救活了庄稼，也救活了村民。池塘不仅浇灌了庄稼，每年还给村民丰厚的回报。每个池塘里，村里都种了莲藕菱角芡实等，还放养了各种鱼苗，白鲢胖头草鱼等，到了秋后，这些都成了村民们餐桌上的美味。

所以，村民们对池塘有着特殊的情感，平时对池塘也是倍加爱护。一到冬闲，村民们就放干池塘里水，把塘泥挖上来，运到田里做肥料，把塘埂加固，栽种树苗。另外，还在两个山丘之间修建了一个大水库，冬春蓄满了水，到夏天干旱时，把水库里的水引到池塘里，这样，池塘里的水就不会干枯了。

离开故乡已经五十多年了，而故乡的池塘一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后来我每次回到故乡，第一件事就是到故乡的池塘去看看。站在故乡的池塘边 ，满满的往事涌上心头，那是最甜蜜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