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一渡”镇江游之——焦山胜境

老时

　　2024年4月18日，我们一行四人乘公交来到镇江象山码头，坐上古色古香的渡轮，感觉不是渡轮在向长江对岸行驶，而是焦山正劈波排浪向我们漂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焦山，我想起查找到的几首有名的诗词：

一首是唐代李白的《焦山望寥山》—-

石壁望松寥，宛然在碧霄。

安得五彩虹，驾天作长桥。

仙人如爱我，举手来相招。

可惜诗中没有我想了解的当年焦山风景的具体描述。

北宋时苏东坡游完金山又乘船到焦山，留下一首七律《自金山放船至焦山》—-

金山楼观何眈眈，撞钟击鼓闻淮南。

焦山何有有修竹，釆薪汲水僧两三。

云霾浪打人迹绝，时有沙户祈春蚕。

我来金山更留宿，而此不到心怀惭。

诗中的焦山僧少人稀，只有满山的修竹，和金山一对比更显荒凉。

但在南宋吳潜的《水调歌头. 焦山》一词中，却充满对焦山激情满怀的赞美—-

铁瓮古形势，相对立金焦。长江万里东注，晓吹卷惊涛。天际孤云来去，水际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远岫忽明晦，好景画难描。

混隋陈，分宋魏，战孙曹。回头千载陈迹，痴绝倚亭皋。惟有汀边鸥鹭，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

弃船登岸，牌楼、石桥、定慧寺、万佛塔……一齐闯入眼帘，我兴奋地举起相机，随着一声轻轻的快门声，曾让吳潜感叹“画难描”的焦山好景瞬间定格。，

　　高大的四柱三门三滴水的石牌楼，正面枋额上刻有茗山法师所题的“焦山胜境”四个大字。石柱上的楹联有两副：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江音，尽是广长舌

天色、月光色、塔色、云树色、山色，无非清净身

云影山光天接地

风平浪静月成江

　　牌楼背面刻的是“汉晋遗风”，为慈航法师所题。石柱上的楹联为：

泉声、鸟声、钟鼓声，声声是幻

山色、云色、草木色，色色皆空

穿过牌楼是定慧寺前照壁，正面书“利乐有情”，背面书“庄严国土”。

　　唐代润州（即今镇江）人孙处玄撰写的《润州图经》中，首次收录了蔡邕的《焦君赞》。而《焦君赞》又是第一次记载焦光隐居焦山的文字。蔡邕与焦光都是东汉人，蔡邕曾因避祸在江南漫游了十二年，期间很可能与焦光有过交往，我甚至觉得就是他向献帝推荐了焦光，促使献帝三次下诏请焦光出山，而焦光三次都巧妙的予以回绝，蔡邕既惋惜又钦佩，于是提笔写下了《焦君赞》。

我这样说并非瞎猜，因为第一蔡邕当时任中郎将，又封高阳乡侯，职位很高，有机会向皇帝建言；第二他又是辞赋大家，大名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要延揽人才为朝庭所用。但这件事在《后汉书》中既不见于“孝献帝纪”，又不见于“蔡邕列传”，其中原委恐怕与蔡邕在董卓被杀后“言之而叹，有动于色”，并因此下獄而死有关，所谓“大节有亏”吧。

但不管怎么说，是蔡邕首先记录了焦光的事迹，此后晋代葛洪、皇甫谧等都有记载，说明焦光是古代有重要影响力的隐士。名人效应影响深远，焦山不仅因焦光隐居而得名，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焦光当年栖身的茅庵逐步变成了规模宏大的寺庙，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留下了大量诗词和摩崖石刻，使焦山成为一座佛教之山、书法之山。

　　山门后面，是放生池上的三座白石桥，两边的石桥上各有一亭，一座是《茗山亭》，纪念已故的茗山大师；另一座是《焦公亭》，纪念东汉隐士焦光。

《焦公亭》石柱上有一副楹联：

静老追远千里而来

焦公隐居三诏不起

　　《茗山亭》也有一副楹联：

积德虽无人见

存心自有天知

　　“天下名山僧占多”，我旅游所到之处，少不了参观寺庙 ，看的多了难免审美疲劳， 不过焦山定慧寺是个例外。 这倒并非“定慧寺”三字为乾隆亲笔所题，而是定慧寺历史悠久，是佛教传入中国后最早的寺院之一，并形成了禅宗曹洞宗完整的建制与法系，专注于参禅和钻研佛教经典，明代全盛时期有和尚3000余人，参禅僧侶数万人，被尊为“十方丛林”、“历代祖庭”。

更重要的是，定慧寺所创办的佛学院，曾培养出蜚声海内外的东初、茗山、星云等众多高僧。虽然星云法师四九年后即居留台湾，但家国情怀始终如一，多年来为两岸交流和海内外慈善事业热心奔走，贡献很大，他在家乡宜兴捐资兴建的大佛寺，风景秀丽、恢宏庄严，无数人来此向他的塑像致敬。

茗山法师长期担任定慧寺主持和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与赵朴初先生相识、相敬、相惜、相助，留下了许多佳话。更巧合的是：2001年6月1日上午10时，赵朴初先生骨灰撒入上海吴淞口，当天下午17时58分，茗山法师在上海圆寂，如此生死相随的缘分，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茗山法师圆寂后，定慧寺建了“茗山法师纪念堂”，纪念这位当代少有的高僧。

焦山林木葱笼，黄墙黛瓦掩映于古树修竹之中，形成了不同于金山“寺裹山”的“山裹寺”独特景观。在绿树翠竹间漫步，鸟鸣与诵经声同样悦耳，山顶上的万佛塔耸立在兰天白云上，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望见，虽限于时间没有登临，却留下了无限遐想。

　　定慧寺大门上方“定慧寺”竖排匾额为乾隆亲题，大门两侧分别挂有“江苏佛学院”和“江苏佛学院焦山分院”标牌。

　　白石桥后是天王殿，有三道券拱门，两侧楹联是：

天下都是有缘人，相见相亲，怎不满腔欢喜

世上尽多难耐事，自作自受，何妨大肚包容

　　天王殿两边有钟楼与鼓楼，钟楼上一副楹联：

八有钟声返闻自性

五千经藏直指人心

　　鼓楼上也有一副楹联：

一通天鼓可断妄想

万遍佛号能渡迷津

　　天王殿后是大雄宝殿，有赵朴初题写的楹联：

面面湧风涛，悉皆黄檗婆心，棒喝声高尘不动

亭亭亘古今，常住普贤愿海，虚空界尽鹤飞来

　　网络截图

　　令焦山名震天下的，不仅仅有定慧寺，还有“江南第一碑林”。焦山碑林分内外两部分，外是焦山西麓峭壁上的80多方摩崖石刻，有“大字之祖” 《瘗鹤铭》（己按乾隆旨意移至阁内保护），有唐刻《金刚经偈句》，宋刻《米芾摩崖题名》以及《陆游踏雪观瘗鹤铭》等。

碑林园内收藏有各个时期的碑刻近500方，仅次于西安碑林，因此有人评价说：西安碑林是雄浑的黄河文化的象征，焦山碑林则是清奇的长江文化的凝结。我数次去西安碑林参观，穿行于巨大的石碑间，每次都被深深震撼；而我刚走进庭院深深的焦山碑林园，就听见景区广播，说五点半闭园时间已到，催游客赶快去乘渡轮，无奈只能匆匆浏览了一小部份，拍了几张照片，就遗憾地离开了。

事后查阅资料，才知道乾隆六下江南，竞八次到焦山，主要是冲《瘗鹤铭》来的，不仅亲笔临摹，还要求专门建阁将原件移至阁内保护。乾隆第一次来焦山手书之“游焦山歌”，和第三次来焦山手书之“游焦山作歌叠旧作韵”，被镌刻在一块整石的正反两面上，饰以九龙云水纹，安置在《御碑亭》内，识者谓其书取法赵孟頫、董其昌。

乾隆的“游焦山歌”艺术上虽不敢恭维，有些见解却颇有新意，如他说：“金山似谢安，絲管春风醉华屋；焦山似羲之，𠍾卧东床坦其腹；此难为弟彼难兄，元方季方各腾声；若以本色论山水，我意在此不在彼。……”原来帝王也不喜欢过分热闹，反而偏爱不加修饰的自然风光。

当我走近珍藏《瘗鹤铭》的阁前时，门口却拦着绳子，看来时机不巧，吃了闭门羹。关于《瘗鹤铭》是谁所书，历来有东晋王羲之和南朝陶弘景之辩，认为王羲之所书的，举王的“鹅鹅鹅”一诗，说王爱鹅及鹤，传说曾在焦山飼鹤，鹤死作铭，刻于峭壁之上，其文与书法均舒张飘逸、格调高雅、字体楷中带隶、大小不拘，与王羲之一贯的风格相和。这是多数人包括乾隆的看法，我也觉得有道理。

　　网络截图

　　网络截图

　　网络截图

　　焦山清代古炮台遗址，位于东侧山下，有八个用石灰石夯实的暗堡式炮堡，呈扇形排列，堡内除大炮外，还配有小弹药库。

　　借乾隆赞美焦山的诗一用，希望皇上不要以知识产权见责。

　　焦山的桥各具形态，倒映水中，引人入胜。

　　远拍汉服女士。

　　蹭拍穿汉服摄影的女士。

　　闭园后，乘渡轮返回象山码头，回望焦山，已在夕阳斜照中，不觉有些依依不舍。

　　撰文：时协荣

摄影：除注明网络截图外，均为时协荣

附彔：

1. 蔡邕《焦君赞》：

猗欤焦君，常此玄墨。

衡门之下，栖迟𠍾息。

泌之洋洋，乐以志食。

鹤鸣九皋，音亮帝侧。

乃徵乃用，将受衮职。

昊天不吊，贤人遘慝。

不遗一志，屏此四国。

如何穹苍，不昭斯惑。

惜哉朝廷，丧兹旧德。

恨伊学士，将何法则。

2. 吴琚（南宋）《春日焦山观瘗鹤铭》：

昔爱山樵书，今踏山樵路。

江边春事动，梅柳皆可赋。

荦角石径微，白浪洒衣履。

临渊鱼龙惊，扪崖猿鸟惧。

古刻难细读，断缺苍藓护。

岁月岂易考，书法但增慕。

摩挲复三叹，欲去还小住。

习气未扫除，齿发恨迟暮。

华亭鹤自归，长江只东注。

寂寥千古意，落日起烟雾。

2024年5月9日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