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随笔

木易扁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言之凿凿，一语破世绝尘，道尽君侯万邦市井莽夫们终其一生的如是本真，人皆不过如此尔尔，吾本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余本布衣世代躬耕，幸修得美学设计雕虫之小技，穷其半生潜心践学，聊以惨淡度日，常存囊中羞涩之惑，时有生计资质浅薄之患，但凡三五日不事造业便横生不济之忧，袭扰全身心绪凌乱，夜不成寐、食不知甘，阴郁烦愁枝节横生惶恐不安。

本就资质平庸的我不善人事，唯于业余被读书造句之癖熏染；常作一些词不达意的骈赋文章，胡诌些平仄不明朗音律不对仗的糙诗词句，自娱自乐苟活人世以自度，平复浮躁悉数清欢以宽慰。

曾几何时，我想追随五柳先生的足迹遁去，隐于那一片桃花源头避秦人的纤陌中，虽清贫尚存安贫乐道的坦然，虽穷困却执不为斗米折腰之坚贞泰然，忙时荷锄挥汗种些稀疏的豆苗，闲时自适其适采菊东篱，悠见南山不为物役的恬淡。自知平庸的资质断然不会写出先生的文采飞扬，但可以信手诌些诘屈聱牙的晦涩词章，且不管它是否狗屁不通仰或恁凭懈怠颓废的迷惘…文字的意淫多少可以抚慰我这“啊Q”般的二二情怀，笔墨的臆想可以张扬塞万提斯笔下“唐吉诃德”的骑士神经错乱；更不敢比谪仙的笔墨锦绣脱口一诵便是半个盛唐的狂放…自我调侃：即便满纸的荒唐又有何妨？

欣慰住宅后不远处有一政府修建的润州幽园，偶得宽馀，我可以常常在哪里踟蹰徘徊；可以赏着菖蒲的花开，可以细嗅闻蔷薇的馥郁芬芳；可以在红日初升的浩荡气象中凝视着晨曦中老叟那独钓一江秋的兀自悠哉剪影，还可以在余秀华的万吨月光里嗫嚅唐诗宋词里的绝美华章，有时候思绪里也会泛起萧红儿时的后花园中祖父的慈祥….。

慢煮岁月轻雕时光，我喜欢在这浅浅的光阴里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享受在上天赋予自然界大美中浅斟低唱：信步在草色烟光的残照里，徙于山色空蒙的细雨中：陌上春归，几株芳草叶尖上滴露的清响；数点山野花蕊的青葱鹅黄；一壕春水层层涟漪泛着禅宗的灵光；还有满地秋霜倾诉着枝叶离愁别绪的悲壮凄凉…这些目之所及的唯美景象总能使我喜不自胜，莫名激荡着精神世界里的孤独狂欢。

我喜欢这样走下去，在希冀中无望地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开门七件事的困扰，子女成长的费用酬酢，更别说车子房子的按揭重担，如此重重负累似雨打芭蕉，空阶滴到天明的烦恼依然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然终有一天我会在沧海桑田的风雨兼程里渐次放下、渐次释然、缓缓谢幕…

“岁月静好是片刻，一地鸡毛是日常”——杨绛先生的这句话一网打尽了人生的尴尬，无奈中我会意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