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点餐后逃跑

新白杨

文字：新白杨

图片：网络

如今，每当我打开手机扫码乘车、扫码购物时，便想起那次扫码点餐后的逃跑，想起老男人背妻子吃饭的情景。

那天下午，我带孙子孙女去街上吃饭，吃什么呢？孙女说，这街上有家麻辣烫馆，她妈妈带她吃过，很不错。走进这家餐馆，房间虽小，只有八张餐桌，可食客不少，每桌凳子都有人坐。我扫视了一下房间，只有“辣有特色，酱有灵魂，一口入魂，口口生香”的广告词，却没有吃饭的目录价格表，咋吃？

一桌的人走了，孙女似乎看到了我的尴尬，指桌上的二维码说：“爷爷扫码点餐。”对着二维码一扫，显示出了菜单。五年级的孙女接过手机，点了几样爱吃的食材，发送过去。不一会儿，独特的三大碗端上来了。这是一种几样食材混合一块的大碗烩菜，和我们乡下原来过红白事的大锅烩菜是一样的，不过有着麻辣独特的味道，很好吃。孙子张嘉材边吃边夸，味道不错，下次再来。

　　正谈论时，进来一位瘦高老男人，背着一个耷拉着头、两眼发直、披头散发的矮女人，放在凳子上，头朝后斜躺。我大吃一惊，见过才几天，女人就快不行了。旁边的食客好像有点不习惯，忙忙离开了

“老板来一碗麻辣粉丝烫。”男人喊了一声。“扫码点餐。”女老板头都未抬地回答，手在麻利地闪锅炒菜，锅下的红火苗在哗啦、哗啦地往外冒。男人在室内巡视后对女人说，在手机上吃饭不会弄，再走一家吧。

“我想吃麻辣烫！”妻子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微弱地说。

男人又说：“手机上没钱也没网……”他显然急躁不安，是脸皮薄羞涩，还是憨厚老实，始终未开口请人点餐。

这个男人前不久我在电影院见过，他将女人背进电影院，自己出来蹲在门外的海报墙脚下抽旱烟。女人正好坐在我身旁，引起了我的关注，迅速摸了一下情况。该男人是外地山里人，在我们小区的亲戚家居住，来此不久。背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妻子五官长得好看，年轻时是个美人。她们育有一子，病故不久，为子看病倾家荡产，借债不少。也许儿子的离世让母亲的心倒下了，她穿的衣服破烂不堪，脏兮兮的，看上去实在有点寒碜。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儿血丝。她主要是腿脚不好，不能走路，浑身好像没有力气似的。他不看电影是为了省钱。

　　电影散场，他又逆着人流进门背她回家。我随他同行，又无法帮他。她身体不重，估计最多七八十斤。聊天得知，他妻子得严重贫血症，根治不了，而且越来越严重，来日不多，这次来南京算是对妻子最后的旅游，或者说是对妻子爱心的报答。所以，妻子有什么要求，丈夫尽力得到她的满足。

“为什么不买个残疾车呢？”

“家里有，乘车不方便，没带。”男人停了片刻后回答。

问后我又觉得后悔，估计他在撒谎，山里经济条件本来就差，再加上长期看病吃药哪有钱买不治病的物件呢。从神态和动作就可看得出，夫妻俩十分恩爱。一路上男人不断地转过头问背上的妻子：“累不累？要休息一会儿？饿不饿？晕得怎么样？……”妻子每次都做出否定的回答，还不时给男人擦擦汗，轻轻摸他的脸……以后他背女人的背影常常出现在街头巷尾。

“唉，老人家，只要你的妻子想吃我来帮你点。”男人听到喊声马上奔了过来，显得像喜从天降一般，妻子转过头来露出了开心感激的微笑。我打开手机来到女人身边，有孙女帮助，点了女人爱吃的食材，我做主给男人也点了一份。看到女人吃饭的香劲儿，男人心里感觉特别幸福，他掏出了纸币，十元、五元的几张，我说先吃饭后付款。他将钱又装进兜里，背身坐下，开始大口地吃饭。孙女看到他们有点可怜的样子，她右手食指对在鼓起的小嘴上，用脚微微碰我们一下，做了个鬼脸，示意我们悄悄出门逃跑，我和孙子点点头，轻脚悄声地出门了。

　　不一会儿，男人跑出门，巡视了半天，又高声喊：“你忘记拿钱了！”

几天后我和孙子又光顾该店，老板娘将那男人的饭钱交给了我。“大伙都劝她不交了，主人无法找，但她一再拒绝，不肯接受，还说她的男人打工能吃苦，能挣钱，不必为她们担心。男人很焦急，最后把钱交给了我，并答应一定转交给主人，她才同意背她回家。”老板娘的脸上流露出歉意和感动。

半年了，再没有见到那个男人背女人的背影，他的妻子或许已经离开了人世。他们的出现，让我改变了经常和妻子吵架的局面，变得相敬如宾。愿他们背出快乐，爱心长长久久。我盼望着给他们再次扫码点餐。

写于2024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