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2024年的母亲节又要到了。</p><p class="ql-block"> 节日均因人类而生，而人呢，把节日过着过着，就过得约定俗成，抑或是，过得毫无感觉了。于是，节日在人类的生活习惯中，慢慢地就演变成了一种符号，所指的实质上就只剩下了节日礼物与吃吃喝喝。</p><p class="ql-block"> 不过在我们家，不知什么时候起，母亲在每一年的母亲节都要给阿嬷打电话问平安，而且还要或者寄，或者托正巧这一天有到漳州的朋友帮忙，捎去好几大袋心意，希盼阿嬷能用得着，吃得着。有时候，母亲在每年的母亲节，必要亲身到漳城，陪陪阿嬷。</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这应该就是过所谓改革开放后作为“舶来品”的母亲节，最是人类应有的方式了吧。</p><p class="ql-block"> 过往的其中时候，我也会驱车和母亲一起去漳城，一起陪阿嬷过母亲节。其实对于中国节与“非中国节”，阿嬷自有其看法。阿嬷出生于中国历史中的民国时期，以“民国人”自居的她，太过于传统，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对于所谓舶来的“洋节”，她是从来不过的。于是对于我们的节日心意，她年年都絮絮叨叨地批评我们，都为我们“无谓”的“劳民伤财”行为感到不能接受，过意不去。</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们也会为她的絮叨感到烦，只是现在，如果说这也是习惯的一种，当被絮叨的习惯突然间中断了，我们也突然间感到失去了再也不会得到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所以，所谓习惯也在于，当拥有的时候不知道也从不会意识到要珍惜，当彻底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如此珍贵。人呐人，永远都是“物以稀为贵”的动物。</p><p class="ql-block"> 而且，也只有当彻底失去的时候，许许多多被尘封的视野才被打开，越发现，越感到内心深处的盲区里的不能承受之痛与重。</p><p class="ql-block"> 阿嬷她用尽一切地絮絮叨叨批评我们，因为她一辈子都是那种“think that giving is </p><p class="ql-block">better than receiving”（认为自己赠予远好过收获别人赠予）的人。她从不会为自己赠予别人多少而盘算，反而为别人给她什么而过意不去。</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们都熟知她的这一特点，今年今夕的此时此刻，我突然发现了什么，就好比远处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顶上的那一点耀眼的闪光。只是发现了，我并无半点发现的喜悦，心中对阿嬷的思念突然倏地又浓烈了起来，泪水又止不住地泉涌。</p><p class="ql-block"> 那闪光，不是来自喜玛拉雅珠峰顶的天珠，而是一个词，这个词，叫做“母亲”。</p><p class="ql-block"> 我们祖国的母亲河，来自于这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知道。</p><p class="ql-block"> 而阿嬷，她一生的习惯让我联想到了珠峰顶，因为那珠峰顶永不停歇的风，联动起了同样冰冷刺骨却醒脑的风的故乡，那里有数不清的寒流，那里有海的女儿，那里曾有一位老人在数不清的夜晚，灯前呵手为世界而书地无私奉献着自己的才华，又是一个跟阿嬷一样“think that giving is better than </p><p class="ql-block">receiving”的人呐。</p><p class="ql-block"> 一代代妇孺皆知他笔下的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但却鲜有人知道他笔下曾有过一位母亲。他写完海的女儿的时候，没哭。卖火柴的小女孩成稿时分，他只是熬夜数载，累了。而那位母亲的形象诞生之时，他突然大哭，就如百年后为冉阿让而痛哭的维克多·雨果。</p><p class="ql-block"> 我曾有幸认识他笔下的这位母亲，当时的我正是读博一年级，那个中午，这一形象让我在图书馆角落的尘埃里痛哭了好久，之后也不敢再触碰。</p><p class="ql-block"> 这位母亲，她在怀孕的时候，她的丈夫就离弃了她们母子。以至于孩子一出生，她就拖着未坐月子的孱弱之躯照顾孩子。</p><p class="ql-block"> 她们很穷，但是这位母亲什么都不怨，因为她的孩子，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p><p class="ql-block"> 孩子也很乖，3岁开始就会逗母亲开心，帮母亲干活。</p><p class="ql-block"> 如果按照这样下去，这无疑是全世界最美的童话故事。</p><p class="ql-block"> 但是，孩子在4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母亲没有钱，她无助地抱着孩子哭了好几个夜晚，突然听见了魔鬼的呼唤。</p><p class="ql-block"> 魔鬼告诉她，它可以救孩子，但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p><p class="ql-block"> 母亲懂得的，在现实这鬼一般的世界，她早已懂得一切生存规则。</p><p class="ql-block"> 她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魔鬼的予取予求。</p><p class="ql-block"> 她被魔鬼剥夺了美丽的金黄长发。</p><p class="ql-block"> 她被魔鬼剥夺了如编贝般的全部牙齿，满口献血淋淋。</p><p class="ql-block"> 她被魔鬼剥夺了白雪的肌肤，一瞬间遍体如麻袋皮。</p><p class="ql-block"> 她被魔鬼剥夺了蓝宝石般的眼睛，一瞬间成了盲人。</p><p class="ql-block"> 她被魔鬼用荆棘捆住白玉般的脖颈，如牲口那样拖拽。</p><p class="ql-block"> 魔鬼笑了，很得意，也救了她的孩子的命。</p><p class="ql-block"> 孩子被魔鬼送到了福利院，在福利院长大，魔鬼答应了孩子母亲唯一一个要求，就是留了一颗蓝宝石给孩子。</p><p class="ql-block"> 孩子慢慢长大，一个疑问一直伴随他。</p><p class="ql-block"> 那就是，他的母亲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直到他成为国王的侍卫，国王的女婿，一直到最后安然地从王位上离开人世，这个疑问一直伴随着他。以及，与这个疑问一起的一个记忆。</p><p class="ql-block"> 这个记忆是，他小时候生活的福利院对面，总是有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丑陋的盲老太婆瘫在地上乞讨，盲老太婆还是个秃头。她之所以摊在地上，因为还没有了一条腿。路过的人，绝大多数都用唾弃的目光看着她。</p><p class="ql-block"> 孩子在福利院长大的时光，也是看着这丑陋至极的怪老妇人的时光。孩子看着她，总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这里几年当中最寒冷的时光到来。</p><p class="ql-block"> 那丑陋的盲老妇人终于被冻死了，翌日，在所有人掩鼻皱眉的鄙视中，被拖冻尸的马车拉走，就这么永远离开了孩子的视野。</p><p class="ql-block"> 孩子没啥感觉，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那颗蓝宝石，是当年她的母亲用一条美丽修长的腿跟魔鬼换来的，希盼能保他一生平安。</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的国王岳父不止一次地赞美他的帅气英俊、风度翩翩，还告诉他，他的母亲肯定很美，因为他这么帅气。</p><p class="ql-block"> 男孩，后来的国王肯定有埋怨过他的母亲突然不辞而别吧，就跟他生父一样。</p><p class="ql-block">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的母亲哪怕只剩最后的丑陋，其实一直都……</p><p class="ql-block"> 博士一年级的那个中午，这个故事永远烙印在了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今日，愚钝至极的我，终于发现，阿嬷之所以“think that giving is better than receiving”</p><p class="ql-block">，是因为她有着和童话里那位母亲一样的灵魂啊。</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 为了孩子，桩桩件件事情的倒影里，她也是愿意受魔鬼无尽盘剥的母亲啊。孩子们长大了，获得了数不清的成就，她也早已失去了一切。</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的阿嬷，她絮絮叨叨，是因为她早已做透了母亲，做了最深的母亲，参透了为母的灵魂，从而不求任何回报，只求她的后代永远安好。</p><p class="ql-block"> 遥远的珠峰顶上的光芒，就是伟大的母亲之魂的永远光彩熠熠呵。</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以猪油蒙的肤浅之心看我的阿嬷，我终究是太肤浅了。</p><p class="ql-block"> 所以，今年阿嬷缺席的母亲节，我才终于发现了这作为“舶来品”“洋节”的这般巨大深刻意义、价值。</p><p class="ql-block"> 阿嬷，您能听到吗？</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我才得以用终于懂的心，呼唤您，用最不一样的心情，对您说。</p><p class="ql-block"> 阿嬷！</p><p class="ql-block"> 母亲节快乐！</p><p class="ql-block"> 阿嬷，您听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阿嬷，天堂里也有母亲节的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阿嬷和海的女儿故乡的母亲，一样美丽。</p> <p class="ql-block">甘愿被盘剥尽一切的阿嬷，依然那么美丽。</p> <p class="ql-block">阿嬷一生所有，都给了后代，唯剩一把椅子。</p> <p class="ql-block">祝福全天下的母亲，母亲的节日快乐！</p> <p class="ql-block">阿嬷，辛苦一生的您，现在在天堂，和阿公一起过得很快乐吧？您爱过的狗狗大多乖吗？有没有天天吵您要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