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序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母亲节,再次降临。</p><p class="ql-block">已届古稀之年的人了,每逢此节,总难抑往事的回忆、回想、回念。</p><p class="ql-block">曾记否,1995年,北京召开世界第五届妇女代表大会,我写了一篇纪念母亲的散文《母亲手中的线——献给’95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发表在《中国医药报》文艺副刊。该文在建国五十周年之际,又被临汾市委宣传部收编入《1949-1999临汾地区建国50周年优秀散文诗歌选》。</p><p class="ql-block">今日母亲节重温,并配图成《美篇》,以释怀念之情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冀氏镇村容村貌小山村/无人机航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久远的记忆/1978.5/全家福合影老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母 亲 手 中 的 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献给’95世界妇女代表大会</span></p><p class="ql-block"> 王安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静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她那平凡粲然的人生句号,15年前便被无奈地锁定。</p><p class="ql-block">她走得很突然。47岁正是人生的秋天,远远没有到达那白雪皑皑的人生冬天。她不该走,可是积劳成疾,她走了。</p><p class="ql-block">她是一个农家女,在晋南安泽沁河畔一个叫冀氏村的山清水秀的乡村长大。东方女性的勤奋、节俭、贤惠美德都映照在她的身上。女红针线、庄稼农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闲暇还剪得一手好窗花,逢年过节左邻右舍办喜事儿都要请她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冀都剪在红红的窗花里。</p> <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50年代初,母亲一边给我哺乳喂奶一边坚持学完了文化补习班。每天由姥姥抱着我到设在村边儿的学校,让母亲课间喂我一次奶。好动的我,消化也快。饿的不耐烦了就没完没了的哭。于是,妈妈便从针线笸箩筐中翻出了绣花的红丝线,买了几对银铃儿串在红线上,分别系在我的双手双脚上。说是听老年人讲红线线挂银铃拴住娃儿手脚,长得吉利安然。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分散我常因饥饿而啼哭的精力。自此,我到那儿,银铃到哪儿。每逢饥饿便耐不住地咀嚼红线吸吮银铃,每逢高兴便手舞足蹈,必然铃声大作。于是,便有了乳名——小铃铛。</p> <p class="ql-block">母亲很能干。有了文化知识,更显出山村女性的聪颖灵秀。1964年后,28岁的母亲继做了几年青年团工作后,作为青年女干部成为全县最年轻有为的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p><p class="ql-block">当了村干部,面对那些没完没了的农村工作,母亲常常闻鸡起身,夜幕沉沉才疲惫归家。全大队所辖一个中心村、三个自然村、十余个山庄窝铺的山山岭岭上印满了她的脚印。
</p><p class="ql-block">她带着村民社员拉着长长的线绳,在低洼潮湿的盐碱滩涂地左规划右平整,把荒芜的沼泽地改造成了平整如镜的水稻田。在黄土高原的小山村试种成功了水稻,虽然碾出来的大米由于水土关系有点儿发红,但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小山村能种成功稻子吃上大米也算是很奢侈了。“黄土坡上小江南”,很被三五十里的乡亲们羡慕了一阵子。</p><p class="ql-block">她还亲自带着人沿着村后小松山的山脚拉线勘测,组织南队、北队强劳力劈山、扩渠、引水,建成了全县唯一的小水电站。晚上黑黝黝的小山村一下子成为深山老林的“夜明珠”。本村待嫁的姑娘们不愿意离村嫁人,邻村俊秀的巧姑娘们奔“小江南☆夜明珠”而来。村里小伙子们摇身变成了吸引凤凰的梧桐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沁河垂钓乐的哥儿俩</span></p> <p class="ql-block">妈妈每天忙的吃饭都没有准点儿。姥姥除了照看我们兄妹,每天吃饭时常是把饭盛在小瓦罐里,瓦罐儿上倒扣一个粗瓷碗。然后提着饭罐到处追踪着给我那个忙的不着家的妈妈送饭。姥姥那双被旧封建礼教裹脚布缠小变畸形的小脚,也成为母亲事业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支点。</p><p class="ql-block">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宁静的小山村一片骚动。母亲受到了群众运动的冲击,一夜间由优秀干部变成了山村最大的“走资派”。望风捕影的莫须有的事都成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母亲蒙了。刚读小学六年级的我,瞪大了双眼注视着这个纷扰的世界。</p><p class="ql-block">情急之中,母亲没有忘记展开翅膀护卫我们。她画了一条保护我们的线: 你们兄妹与我划清界限,去当红卫兵吧。我们在流泪,母亲的心在滴血。</p><p class="ql-block">母亲被夺了权,追潮流的造反派们只热衷于政治辩论会、批判会、打派仗式的所谓革命。</p><p class="ql-block">困境中,她没有迷茫,坚信自己,坚信党和毛主席,理解群众。村里的生产等具体事务还得靠母亲已极度疲惫瘦弱的肩膀承担支撑。</p><p class="ql-block">羊工也要干革命造反了,把羊铲子羊鞭子往母亲面前一丢,头也不回的“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妈妈来到羊圈外,看着百余只饿的咩咩乱叫的大绵羊,急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p><p class="ql-block">时年12岁的我,男子汉似的领着10岁的二弟,拍着胸脯向妈妈立下军令状: 我们小哥俩去山上放羊,保证不饿死一只,不丢失一只,也不让大灰狼叼走一只。妈妈给我们找来了遮阳挡雨的草帽,把草帽绳系了又系。一切全在不言中了。</p><p class="ql-block">畸形环境中,母亲靠信念和毅力坚强的支撑着全生产大队的日常事务性工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在工作上精神上的压抑只有回到家里这个港湾,才能无所顾忌的发泄出来。我们兄妹稍有过失过错,便会被严厉的斥责,以致无端的打骂。我们那时并不完全理解她内心的痛楚,只是觉得很委屈…</p> <p class="ql-block">但是,也有母亲极高兴的时候。</p><p class="ql-block">尽管她工作很忙很累,但她挤出时间,便拿起我们兄妹脏兮兮的衣服,认真的洗净,晒干。然后从她那百宝箱里翻找出各种色彩的布头、布块,一针一线地给我们衣裳上被磨破的膝盖屁股肩膀胳膊肘等地方比比画画的补上或大或小或长或方或圆,却非常精致漂亮的补丁。</p><p class="ql-block">后来,她竟能在百忙之中学会了织布,于是她和姥姥的纺车便冬夏春秋、白天黑夜的高唱低吟了起来。有时她从地里或外边儿开会回来已经很疲惫了,就是吃饭前后的几分钟里也要盘腿上炕,纺几支棉花卷儿。她纺的线,细且均匀,被村里的纺线婆娘们啧啧称道不已。她此时的喜悦自豪之情总是掩饰不住的溢于言表。除了纺线以外,缠线、浆线、络线、往织布机上整线,我们兄妹们也连玩儿带帮的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母亲常常回头给我们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我们挺满足。</p><p class="ql-block">她织布,完全是挤零星时间。那架老式织布机在母亲轻盈的操作下,极有节奏地组成了一支交响欢歌。只有这时,母亲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明亮,神情是那样的平静安祥。她似乎要把自己的母爱,全身心地融织在布里。</p><p class="ql-block">夜很深了,织机仍在“哐啷铛!哐啷铛!”极有节奏地响着。灯光把她映成一幅“仕女织布图”,刻在雪白的墙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1972年冬,我高中毕业应征来到了燕山脚下北京石景山跨入军营。临行前,母亲白天黑夜为我赶制她亲手织的带褐红色竖条的白粗布衬衣。</p><p class="ql-block">即将千里赴戎机,身临其境,我才读懂孟郊的诗:</p><p class="ql-block"> 慈母手中线,</p><p class="ql-block"> 游子身上衣。</p><p class="ql-block"> 临行密密缝,</p><p class="ql-block"> 意恐迟迟归。</p><p class="ql-block"> 谁言寸草心,</p><p class="ql-block"> 报得三春晖。</p><p class="ql-block">我郑重的穿上了母亲赶制的这件暖融融的粗布衬衣。</p><p class="ql-block">当兵辗转数载,思乡依恋之情愈浓。我明白,我是一只母亲的风筝。</p><p class="ql-block">十多年过去了,父母已经作古。</p><p class="ql-block">兄弟们分家,我留了一块儿母亲织的褐红色竖条相间的白色粗布。至今我那灿烂的席梦思床上,仍然铺着这块儿温馨温情温暖的粗布床单。</p><p class="ql-block">母亲手中的线,永远牵引着我们的心灵和血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5.8写于尧都平阳 ,2024年母亲节再次配图成《美篇》。</p><p class="ql-block"> 于晋.龍年.龍城.汾河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故乡印记了童年童趣时光的淼淼沁河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