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大爸张凌云的革命岁月（十五）

延河农夫

追忆大爸张凌云的革命岁月（十五）

张忠义

正当省委、省政府提拔大爸担任公安厅副厅长时，却接到来自岷县的一封举报信。说大爸迎娶资本家大小姐，贪图享受，脱化变质，有贪污受贿行为。

原来是岷县高书记、齐局长听说大爸要提拔重用，让他们是既妒嫉难受，又忌恨害怕。

他们俩人一直认为：大爸作风强硬，眼里容不得沙子。若他提拔重用，肯定会对他们不利。

本来，凭大爸资历及为党和人民做出的贡献，倒也不是什么破格提拨。当时，省公安厅长刘兰亭和副厅长苏振荣、贺子明，与大爸都属延安边区保安处科长。

上集说到岷县高祥书记也是一位老革命，参加革命工作较早，长期担任领导职务。只是妻子强势厉害、没文化、好打牌、染上了抽大烟的毛病。让他很无奈、很痛苦。

在与大爸索要鸦片无果的情况下，二人产生了矛盾，结下了“梁子”。

时任公安局副局长的齐俊孝为了巴结书记，利用职权，想法设法地搞点送去。使得高、齐二人关系非常密切。

大爸调离岷县后，高书记积极向组织推荐，让齐俊孝担任了公安局局长兼检察院检察长。

齐俊孝，陕西吴起县人，1942年参加革命工作，曾任吴起县庙沟乡、二区一乡乡长，吴起县三区保安助理。1948年至1949年在延安党校学习，随后加入西进干部团来到岷县。

岷县和平解放后，留在岷县分区公安处担任科长，当时与大爸走得很近，对大爸十分敬重。

四爸张胜云二次入党时，他主动当起了介绍人，介绍四爸二次入党。

1950年6月，岷县分区公安处撤销后，大爸向贺子明处长建议，让其留在了岷县公安局，担任副局长。

大爸刚离开岷县时，有群众举极说：公安局某领导收受了犯人马登云家属一件貂皮大衣，就把该犯人释放了。齐俊孝就在会上不加思索地说道：“肯定是送给了张局长。”

随后，县政府指派民政科科长张得意调查，结果是送给了齐俊孝副局长。这让齐俊孝丢人现眼，颜面扫地，也因此对大爸心存芥蒂，忌恨不满。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高、齐二人联合向省公安厅举报大爸的。

起初，省厅领导也没有当回事，就随便指派了一名岷县籍干部王永昌前去调查核实。

王永昌，乃岷县王氏大户人家子弟，和国民党县党部书记王瑞是本家，家境殷实，有文化。曾在国民党县政府工作，担任秘书，后随孙伯泉县长一同起义，参加革命，按排到省公安厅工作。

王可以说是大爸没见面的仇人，大爸剿匪击毙得陇西悍匪马维良（马良），就是王的姑舅表兄。

大爸打死马维良（马良）后，王就到处散布，说什么现在都解放了，连罪大恶极的国民党战犯都不杀，为什么非要杀了马维良（马良）呢？假如不杀的话，对于招降土匪意义重大。

更何况，王也是大妈尕姐的一个追求者，曾托人用重金向胡家提亲，结果遭大妈一口回绝。大妈看不上他那瘦小的个子和多疑奸猾的性格，使王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况且，王家与胡家在生意上也是竞争对手，常常是明争暗斗，相互拆台，结下了很深的怨恨。王家本想通过结亲，化解恩怨，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使得怨恨矛盾更加激烈。

王永昌到岷县调查时，很快与高、齐二人达成一致：认为大爸迎娶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确实是贪图享受、脱化变质的具体表现，不拟提拨重用。

随后，王永昌来到监狱，看望已判刑的姑姑王金娥。

当王金娥一听说侄儿是来调查张凌云问题时，情绪变得异常失控，一下子来了精神，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地吼道：“姑姑这么多年在岷县做生意，精明强干，能说会道。也可以说是呼风换雨，黑白两道混得都不错，大小也算个人物。没想到却栽在了陕北来得穷小子、土老帽手里，我真是恨死他了。”

（13）集曾说到王金娥，乃岷县大户人家，凭借家族背景，开办赌场、妓院，成为国民党特务、土匪鬼混取乐的地方。在与大爸互换情报较量的过程中，被大爸识破，将计就计，将其与窝藏的特务一举抓获，王金娥被判刑5年。

接着，她又大声吼道：“只要你们把我放出去，揭露他的罪行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就他们杀伪警察郭金堂一件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王永昌本是参加起义的投诚人员，对郭金堂也很熟悉。经王金娥一提醒，也觉得岷县公安局的问题果然很多，正是他一雪前耻的好机会，连忙赶回厅里汇报。

此时，甘肃省公安厅李甫山厅长调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担任办公室主任。由陕北神木人刘兰亭接任厅长，刘也是延安边区保安处科长，随后担任榆林分区保安处长。

刘上任后，正赶上全国开展“三反”、“五反”运动。即就是在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中开展“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和在私营工商业者中开屈“反行贿、反偷税漏税、反盗骗国家财产、反偷工减料、反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斗争统称。

该运动清除了不少贪污分子，挖出了刘青山、张子善等腐败分子，挽救了好多干部。同时也打退了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为实现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刘厅长听了王永昌的汇报后，也觉得问题严重，忙向省领导汇报。

领导感慨地说道：“没有这么严重吧，张凌云我听说过，此人很有能力。你们再派人详细核查，一定要还干部一个清白。只是杀郭金堂一案，在起义投诚人员影响很大，务必要搞清楚。”

于是，省公安厅第二次派人调查。

此时，“三反五反”运动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有的地方已到了白热化程度。

高、齐二人为了给大爸罗织罪名。1952年6月，派岷县公安局“三反五反”调查组来到天兰铁路定西工程段保卫室，找到四爸，说四爸在岷县公安局工作期间，贪污受贿上亿元（旧币），接受组织审查调查。

高、齐二人的目的是想从四爸这里突破，看能否找到大爸贪污受贿的证据。

四爸在岷县公安局担任预审股股长，满打满算才只有四个月时间，而且忙着剿匪、肃特，去哪贪污了？

四爸就这样强行被调查组带回岷县受审，没想到得是，审查他的俩人正是被他清洗开除的伪警察杨德清、马广良（系悍匪马维良堂弟）。

随后，丧尽天良的杨德清、马广良，把四爸关在了羁押特务、土匪的号子室，遭到了特务、土匪泯灭人性的毒打迫害。

经过两个多月的详细核实，四爸被无罪释放，组织给予了70块银元的巨大补偿，并调往武都地委组织部工作（详情可见我的美篇《大漠戈壁找矿人》。

话说公安厅调查组第二次来岷县调查，重点要核查“郭金堂的案子”，这一下子，齐俊孝慌了，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郭金堂，河南人，解放前曾在甘肃警官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岷县警察局任巡官。解放后，不愿回河南，经县长批准留下来分配到梅川区任助理员，随后调往县法院工作。

该同志生性耿直，心怀一腔报国热情，就是不善处人处事，对谁都不留情面，得罪了好多伪法院的同事。

齐俊孝来岷县公安局工作后，带了两名特情人员艾杰和蒋士俊。郭金堂正好认识艾、蒋二人，认为艾、蒋二人是岷县有名的敲诈犯，就把他俩关押起来。

因齐与二人私交不错，据说有生意利益往来，齐就请示县长（当时还兼任法院院长）叫放了。没想到，郭第二天又关押起来。无奈，齐又请示县长。县长荅复是：把二人押到小南门外，征求群众意见。

齐俊孝就与法院张云帮把艾、蒋二人带到小南门征求群众意见，群众都说：他俩确实是敲诈犯。齐无奈，只得将其二人关押，叫他俩坐一个月的禁闭。

没想到艾的女人不服气，哭着喊着找到齐俊孝吵闹，随后又去找县长理论，你们不能这样凭白无故抓人。

县长只好指示，让把人放了。可到了晚上，郭又把人抓了。

就这样，三翻五次，郭金堂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县长和齐俊孝。

更何况，郭也不自量力，在一天晚上值勤的时候，见一人过来，忙拉枪栓喊道：“谁？站住。”来人说：“我是李珍。”郭又说道：“我当是齐局长了，真想一枪把他打死。共产党羞先人了，怎能用这样的人当局长。”

也就是郭的这句辱骂共产党的话，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齐俊孝也是恼羞成怒，起了杀心。况且，郭在伪警察局知道好多事，也惹下了好多人，他们害怕“一根筋”的郭金堂把伪警察署一些陈年旧事都抖露出来，岂不是要害了大家。

于是，法院就以郭金堂辱骂共产党、枪打齐局长等罪名将其逮捕。

当时，大爸正忙于农村土改工作，因此事一直是齐俊孝与法院接触、协调，他也就没有过多过问此事。

在大爸提交捕杀镇压的18名反革命罪犯名单中，是没有郭金堂的。

郭的被杀是齐和法院造成的。当然，也有郭不懂人情世故，爱较真有关。既有时代的悲剧，也有个人的成份。

郭被枪杀，曾引起轩然大波，遭到投诚人员的强烈反对，大家一致认为：郭虽有过错，但不致于要判死刑。有人甚至质疑共产党的投诚政策，造成很不好的社会影响。

高、齐二人出于忌恨，本想阻止大爸升迁，可万万没想到得是，引火烧身，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高书记因老婆抽大烟，向公安局索要大烟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受到了组织处分。随后被调往兰州农产品商业协会任副主任，从此淡出了政治舞台。

齐俊孝因错杀郭金堂，负主要责任，被兰州法院判刑五年。

大爸也因反映问题还没有查清，被调往省劳改第二大队担任总务科长，一边工作，一边配合组织调查。

　　这显然不是高、齐和王永昌想要得结果。

于是，王永昌再次向领导请示，第三次前来岷县调查。

王永昌认真仔细研读了当时“三反五反”的政策，认为大爸不管怎么说，在错杀郭金堂的问题上，虽说不是主犯，但做为一名局长，不进行认真核查把关，没有及时制止这起错案，显然也是有责任的，这不正是“官僚主义”吗？

就这样，把一顶“官僚主义”的帽子扣在了大爸的身上。

紧接着，王又认为：大爸在迎娶胡家大小姐时，大操大办，这不正是铺张浪费吗？其实，整个婚礼费用都是胡家出钱操办的。

最难办的就是要获取贪污受贿证据，如果能获取其贪污罪证。这不正是“三反”运动中一个活脱脱的典型吗？

于是，王永昌就带人抄了胡家和大爸在岷县的家。他们翻箱倒柜，挖地三尺，寻找大爸贪污银两钱财的证据。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强行将大爸岳母龚氏和妻兄胡作宾关押入狱，带上手铐脚链，威逼利诱。当时，龚氏已六十多岁的人了，带铐子半个月后，实在受不了了，就恳求狱警，让儿子出去筹钱。

关押70天后，儿子筹到了300块银元；加上处理了房子里边的一些家俱、衣物、古玩、瓢盆，卖得92.70元，共计392.70元，交给了王永昌调查组。

没想到得是，这392.70元，最后成为了大爸贪污受贿、非法所得的证据。

就这样，王永昌满载而归，兴冲冲地跑回省厅，向领导邀功，说他终于抓到了一个“三反”分子。

当领导听了王永昌汇报后，沉思片刻，质疑道：“第一条在错杀郭金堂的问题上，负领导责任，犯官僚主义倒还说得通；可第二条办婚礼，大操大办，铺张浪费，是张凌云办得？还是胡家办得？这个不清楚；三是只在人家妻家收缴三百多块钱，是谁得钱？贪污谁得钱？也不清楚，这怎能定罪呢？”

随后，王永昌等人第四次来到岷县调查核实。

为了寻找到行贿人，王永昌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终于又一次想到了他的“能人”姑姑王金娥。

于是，王永昌再次来到监狱，找到姑姑王金娥商议计策。王金娥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厉声吓道：“这还不简单，你找他羁押过、枪杀过的土匪特务本人、家属及亲戚朋友，都说给他送过钱、行过贿，不就好了吗？”

一下子，点醒了王永昌，他又是本地人，在伪县政府工作过，上下关系都很熟。就迅速找到了一些关押的土匪、特务、不法商人及被枪毙的家属、亲戚，还有一些被大爸开除的伪警察、公职人员。如国民党三青团总干事安干青家属、伪政府军事科员特务李汝兰、被开除的掉队老红军秦永枝等数十人。以此广泛寻找大爸贪污受贿的证据。

当王永昌把来意告诉他们后，这些土匪、特务及其家属显得异常开心、激动，似乎是与共产党的最后决战。一致认为：他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都纷纷表示给大爸行过贿、送过钱。

一下子行贿数字达到了几十亿（旧币），仅高档皮货、名贵药材、珍宝烟土就可以拉一大卡车。

王永昌的调查结果，引起了省厅领导的高度重视，省厅三位领导都出自边区保安处，与大爸都很熟悉，他们认为大爸在岷县担任公安局长也就二十来个月，怎么会贪污受贿哪么多呢？

特别是从武都公安分区提拨的贺子明副厅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一直在岷县分区、武都分区工作，管着他呢，我怎不知道？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你们一定要认真核查，搞清楚，决不能想当然，对干部一定要负责任。”

这时，刘厅长说道：“王己把情况汇报给了省上主要领导，领导要彻查。”

就这样，省厅展开了第五次调查。

此时，大爸才听大妈说，王永昌曾向她家提过亲，与她们家有矛盾，这是明显地打击报复。

于是，大爸坚决要求王永昌迴避，建议省厅派领导带队调查。

调查是漫长而艰辛的。

此次调查，公安厅抽调了好多人，在厅政治处副处长的带领下，对举报人员反映的人和事及前几次调查的结果，进行全面复查、核查。

首先是王金娥反映：张凌云经常在她的饭店白吃白喝，将他贪污的大烟让她去卖，获利七、八千银元。王金娥也因揭举立功，在王永昌的极力活动下，很快与法院达成一致，先是将其减刑，随后将其保外就医，最后被无罪释放了。

接着是国民党三青团总干事安干青妻子反映：安干青在羁押期间，为了获得释放，曾向张凌云行贿一百块大洋。

三青团系国民党下属的青年组织“三民主义青年团”的简称。是在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动下，各地爱国青年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中建立的青年组织。三青团笼络、汇集了大批爱国青年，为抗战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后来，被国民党操纵、改造、利用，堕落成了一个反动党团组织，与军统、中统沆瀣一气，设立青年劳动集中营，关押、迫害爱国进步青年。

安干青就是岷县国民党三青团的总干事，为非作歹，迫害青年，干了许多坏事，被公安局抓获后，判死刑执行枪决。

安干青妻子举报说：“安在行刑前，对她说：‘你一定要替他报仇血恨，他曾向公安局长行贿过一百大洋’。可还是把安枪毙了，真是毫无人性，吃人不吐骨头。”

接着是掉队老红军秦永枝举报，他在公安局工作时，在闾井区给公安局买猪的机会，曾给大爸出售大烟7两8钱，共卖白洋46.8元，张凌云分得38元。

秦永枝，四川巴县人，早年参加红军，参与红军攻打岷州城的战斗。红军北上时，秦乘机开溜，留在了岷县，以贩卖牛羊、鸦片为生。岷县解放后，秦永枝看到昔日的同事、战友都己成了高官，他就向战友哭诉道：“他要归队，继续参加革命工作。”后来，在战友们的帮助下，他来到公安局搞后勤工作。进公安局工作后，他仍是不好好工作，掉二郎当，假公济私。有时，还会与一些伪政府人员、不法商人混在一起，泄露公安局机密。在屡次教育无果的情况下，大爸果断将其清洗开除，从此又多了一个仇人。

李汝兰原系伪政府军事科员，解放时代理科长，伪县党部核心通信员，在1950年参加过反革命组织新兴党，并使用过悍匪马维良（马良）提供的特务活动费50万元。

岷县和平解放后，在清理交接军事科财物手续时，发现少了80套旧单军衣、一部发报机和一支手枪。公安局立即展开搜查，缴获了发报机和手枪。可军衣却不知去向，县委研究决定，处罚李汝兰200万元，弥补军衣损失。可李汝兰说交不起，二次改为150万元；李仍还说交不起，三次改为100万元，李交了90万元后，再三央求说，他实在是交不起了。

李汝兰本是王金娥姘头，一起通奸四、五年。当调查组找李汝兰谈话时，他却说：“我几次减免，是我给张局长送了一百块大洋的结果。”

另外，羁押的恶霸地主陈兆娃举报说，他托王金娥给大爸行贿过50块大洋，张就把他放了。

陈兆娃是谁？大爸不认识，也从未见过面。此人一直是在法院羁押，法院怎放的，大爸是一概不知的。

还有很多很多从未谋面的行贿人。

……

举报人还谈到大爸以权谋私，把妻子安排到公安局工作；让警卫员陪妻子到寺院烧香拜佛等问题，还须进一步调查核实。

（未完待续）

2024年5月7日

忠义写于城合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