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卦山

自由灵魂

卦山，交城县属。八峰耸峙，爻峰环拥，以山形卦象而得名。八峰分别为乾、坤、坎、离、震、巽、艮、兑。西北乾象，三峰耸立；正北为坎，中峰至高而两肩低平；东北为艮，形如覆碗；东向震位，势似仰盂。余皆莫不吻合。依山古建，麟次栉比，首曰天宁寺，上曰石佛堂，左有朱公祠，再左圣母庙，下有卦山书院。原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有诗句：“黛色参天多古柏，崇楼峻阁备庄严。”

五月三日，自驾登之。

古寺

卦山有寺，叫做天宁寺。天宁寺全称“天宁万寿禅寺”，创建于唐贞观元年（627年）。山是名山，寺也是名寺。佛教华严宗初祖曾于此讲经说法，天宁寺因之成为佛门胜地。

天宁寺建筑沿中轴线依次为石牌楼、山门、千佛阁、大雄宝殿、毗卢阁。穿过登彼岸牌坊，有六十六级台阶，据说是内含一天一地和六十四卦，寓意天人合一，阴阳相生。那天我们先登卦山书院，后至天宁寺。六十六级台阶之上的天宁寺山门古色古香，巍峨瑰丽，檐檩下悬有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手迹“第一山”横匾，山门内檐有华国锋手笔“山形卦象”匾额，山门前左右楹联书：“坎象至高山位表阴阳之度；佛乘最妙四谛断生灭之疑。”

天宁寺有前、中、后三进院，由低至高，顺次而列。入山门，迎面即千佛阁，双层建筑，宋代结构，明代重建，清代重修。据千佛阁明代铸造大铁碑—-《铸成铁佛之记》碑记，阁内三尊铁佛为元朝铸造，高6米，每尊佛像旁又有六尊铁铸和尚相侍，高约2米。

千佛阁有楹联两幅，其一在千佛阁阁前柱，上书：“天外爻峰直上九霄疑布卦；阁中千佛迎来十里已闻钟。”其二于山门内檐廊柱，书：灵山画爻环宛若周易神卦；古柏生万象堪称天下奇林。”

阁院立有《唐华严九会之碑》，为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功德碑。据史载，唐武宗会昌四年(844)，诗人李商隐游卦山,凭吊忠武威公王茂元旧庄，读此碑,曾作诗 《过故府中武威公交城旧庄感事》：

信陵亭馆接郊畿，幽象遥通晋水祠。

日落高门喧燕雀，风飘大树撼熊罴。

新蒲似笔思投日，芳草如茵忆吐时。

山下只今黄绢字，泪痕犹堕六州儿。

清·姚培谦《李义山诗集笺注》云：“此叹汲引之无人也。荣落之感，世人何日能忘？不谓我之一坐，已是四年。纵使不以声利萦怀，而对花对月，如此无人无酒之恨何！况青袍不改，白发添新，非敢惮风波而甘邱壑也。仕路无媒，惟有抚时而叹耳。”

清康熙十年 （1671），顾炎武也考察过此碑，见《金石文字记》。

院中植牡丹，花已落尽，绿叶葳蕤，不同于旁处所见牡丹，其叶绿重，更显生机。

穿过千佛阁下的“龙云虎风”洞，便进入了中院。中院开朗宽阔，正北月台之上有亭式琉璃薰炉一对，佛香缭绕。正中即全寺中心建筑“大雄宝殿”。原建于唐，重修于宋面阔五间，九檩八椽悬山顶，绿琉璃瓦剪边。匾额上“佛教之宗”四个金色大字，气度雍容。殿前八角石檐柱粗犷雄伟，殿内立三尊大佛，通身金妆，肃穆庄严，是释迦牟尼的三身佛像，为明永乐五年(1407年)塑造。大殿有一长联：“卦演连山分二挂三翠柏丛林含万象；爻重大壮上栋下宇梵王古殿历千秋。”细察系清代举人武来雨原句，当代著名书法家王朝瑞重书。大雄宝殿的西侧是观音殿，东侧是关帝殿，殿内彩塑三尊，分别为关羽、关平、周仓，有关羽生平故事壁画。

继续上行，就到了后院毗卢阁。此阁重建于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斗拱飞檐，五脊六兽，阁额有“万象森然”匾，阁前楹联书：“秀阅疏林历尽芙蓉千叠嶂；云穿古洞别开兜率一重天”。不识此下联最末一字，问教同学老景，告知读tian，天的异体字，字义同天，为生僻字。

毗庐阁阁体明看三层，实有二层，亭阁玲珑，回廊曲折。殿中大型佛龛之内有跌坐木雕佛像三尊，两旁有摩诃迦叶和阿难陀侍立。

毗卢阁是天宁寺最高建筑，登阁俯瞰，全寺楼殿栉比，远方群峰叠嶂，近前月门幽深，耳畔角铃叮当，别一番情趣。

出毗卢阁，在柏树林中一路向上，便是卦山最早的建筑石佛堂。相传华严宗初祖法顺曾在此讲华严经，尔后建天宁寺。彼时，我们已人困身疲 ，未再往石佛堂，小憩于路旁无名小亭，后下山。

时1988年10月，经济学家、知名书法家、诗人段云曾登卦山，留《登卦山》诗：

卦山天宁寺，高据环山中。

老柏展虬干，苍岭半云封。

殿堂栉次上，楼阁拾级登。

会当攀绝顶，古刹远钟声。

段云，临汾蒲县人。

古柏

古柏为卦山之大观。漫山古柏，姿态各异，别有风韵。有文形容其：直者如幢，曲者如盖；立者如人，卧者如虬；钻岩抱石，奇幻万千。清时，曾有士人将黄山之松、云栖之竹、卦山之柏并列华夏树木奇观。

卦山古柏，多侧柏，亦称扁柏。登山之途，我们首遇七星柏。此柏高7米，粗0.75米，树龄1100年。铭牌介绍，唐代之前，卦山为道家道场，到唐贞观元年，佛教兴起，道教式微，便改道观为佛刹。一日寺成，开光前夜，乡人见天上北斗齐齐降落于卦山之怀，翌日，此柏身现七孔，上下排列，始知乃七星坠落之处。又因北斗七星之一为文曲星，故当地孩童满12岁时，有于此开锁祈其灵光罩身之习。

不时，又见一柏。比之七星柏更让人惊叹。高15米，粗0.95米，树龄竟1200年。史载，唐时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出生在交城南巷一张姓农家，其出世便白发飘逸，故称其张果老。果老长大后，喜道习经，常骑一灰毛驴云游天下，传说一日回乡至卦山，于此树下白日升天，树下便留下果老仙影，后人遂称其为果老柏。因柏形似虎头，又称做 “虎头柏”。

封山古柏奇绝，有黑白二仙柏为证。此柏一株高7米，另一株高15米，树龄也皆千年。传说，唐时卦山曾有黑白二蛇修炼，二蛇虽不害民，却扰民。此事被张果老得知，便来此作法驱使。二蛇哀求，张果老手下留情，将其发往峨眉山 ，后便有了白蛇传一段神话传说。在黑白二蛇原所居洞处，生出一黑一白两株柏树，乡人称其为黑白二仙柏。

天宁寺二进院中，有一株古柏，树龄最长，汉代建道观之前，即生于卦山之怀，因其生于汉，故名汉柏。汉柏虽已2200余岁，依然蓊郁，其高16米，粗1.33米，树种亦侧柏。

杜甫曾有《古柏行》诗，记得开头两句：“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还有“落落盘踞虽得地，复冥孤高多烈风。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工”句

柏树，乃百木之长，素有正气。

卦山古柏多有传说。下山比之上山轻松许多，静静行走于山中，见两株古柏相邻，一株叫龙爪柏，五条主根祼露，如巨龙之爪。相传，唐代武则天之父，有一日卦山问道，因路遥人乏，睡卧此树下，梦有巨龙西来抓其上天。醒来一看，只见此柏树根如爪，其形似龙，故名之龙爪柏。高14米，粗1.2米，树龄1500年。

另一株叫绣球柏，树干上生有绣球花似的菌球。绣球柏树龄也1500年，也是一株有故事的古柏。传说，武则天以周代唐后回故乡文水省亲，知其父曾在卦山梦龙一事，故而到卦山祭拜龙爪柏。交城县衙得到消息，马上将卦山山道两侧柏树全都披红挂彩。武则天走后，留下龙爪柏旁一株柏树上的彩球以作纪念。年久日深，其绣球便永远留存于了树身。

卦山不仅有虎头柏，还有牛头柏。牛头柏不算很高却粗，高12米，粗1.3米，传说此柏树与老子有关。春秋时，老子乘青牛由东向西传道说法，途径卦山，系青牛于此，然后徒步登山，于山中修行一月有余。日久，青牛卧地而死，道士便将青牛埋于此地。相隔百年后，一株类似牛首的柏树破土而生，后人遂称其牛头柏。

卦山古柏一株株各自成形，因其形得其名，因其名而闻名，意趣盎然。

听闻卦山古柏还有一神秘的民间传说。相传，天宁寺有小和尚给寺里割草饲牛。有一小和尚每天晚去早回，所割之草却又多又好，众人奇之。监寺僧也觉不寻常，暗跟小和尚数日，发现小和尚每日割草之处又会长出新草，便命人探明就里。结果挖来挖去只找到一只破瓦罐。扫兴之余，监寺僧将瓦罐带回寺里，作了喂狗之器。然而奇迹又生，瓦罐所盛狗食，竟食之不尽。之后，寺里方丈用此罐盛金银珠宝，也取之不竭，方知瓦罐乃稀世之宝“聚宝盆”。方丈怕有歹人觊觎此宝，落入尘世，贻害人间，也给寺里带来灾难，遂带聚宝盆入山，深埋于一躯干扭曲的柏树之下。天宁寺有“聚宝盆”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官府，官府速带兵丁赶往天宁寺。威逼之下，方丈无奈交待实情，领官兵到藏宝之地。然一进山，众皆大惊，但见满山柏树皆躯干扭曲，树身南倾，万株皆同。自此，漫山遍野扭曲的翠柏便成为卦山一绝。

　　古书院

山形卦象、卦山之柏、千年古刹为卦山三绝。而卦山书院之存，犹为三晋尠有。

从停车场入山，有两条路。一条人行小路，一条车行大道。我们走小路登山。山谷僻静，鸟鸣有声，少有游人。半道问路，乃去白塔方向。又问，答曰也可往书院。又一程，出小路，至半道亭，归入正路。

卦山书院建于清康熙年间，位于卦山卧龙岗上，庭堂巍峨，代有修葺。《重修卦山书院碑》记：“书院之立，毓自唐季。其宗旨与后之所设相左。唐末五代之乱，官学凋敝，宋初士子渴学而有书院之创。稔闻其名者，曰白鹿洞，曰岳麓，曰石鼓，曰嵩阳云云。”又记：“其选址多系名山胜迹，不外禅林净土，众生得屋以居，得书以读，是为佛化之泽，儒门之惠也。”并记：“前清交邑令宰赵恒夫云，士子徒守经书章句，少见闻讲习，亦属交邑书院创立初衷。”

据碑文记，书院曾于抗战时惨遭日寇掠毁，改开后才又断续复原、重修重建。

入书院需先登108级石阶，抬头仰望，石阶陡峭如梯，如插云端。想到韩愈《古今贤文·劝学篇》中“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名句，想到“高标独立，引人仰望”词。

拾阶之上，至一方形月台，风过柏林，鸟鸣山幽。书院前，有回音阶，踏之铿锵如金玉之声。书院所座方位略向西南，院分三进，院前巍然屹立二柱一楼式木构牌楼，门额上书“卦山书院”四个金色大字，系嘉庆年间交城知县王鸿文手迹。前院为庭园格局，三面花栏短墙，左右月门 ，一派清幽。中院门楼门额题字“浮岚”，为清代文人李配兰手迹，两侧是斋舍，现有华国锋手书毛泽东诗词碑刻展。讲堂为整个书院中心建筑，面阔五间，处前后院之间，悬”圣习时中”横匾，乃清道光皇帝手笔，堪称书院镇院之宝。

清康熙初期，朱彝尊、傅山、顾炎武等先哲名士游历卦山，并受聘“课艺诸生”。著名地理学家徐继畲来游卦山，造访乡亲梁述孔，曾宿卦山书院。想来那时书院定也是“诸生百许人列屋而居，书声彻户外，皋比之座，问难无虚日”，与风水相接，与名师相称。

游走书院庭院间，此时院中已无读书声，又仿佛远年的读书声仍在响彻。余秋雨《山居笔记》一书中有一篇《千年庭院》，写岳麓书院。文中说，走着走着，我似乎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控制了，脚步慢了下来，这里给我一种莫名的庄严，处处透露出似曾相识的亲切。我在这个庭院里独个儿磨磨蹭蹭舍不得离开。完全记不清在里边逗留了多久，只知道离开时我一脸安详，就象是那青砖石地、粉墙黛瓦。

何其相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