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的一本新书《浪迹天涯》自序

羽殳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浪迹天涯》自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雾后,窗外的景物更加美丽,看得更远,更清楚。树木错落有致,参差披拂。树尖上有几只鸟儿在筑巢,有一些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歌唱着。她们忽尔扑楞楞起飞,向着悠远的山与飘游的云而去。此时我放下手中的笔,看看自己狭窄的书房,油然生出了一丝出门行走的激情,啊,一个人太孤独了,应当融入那一片开阔的天地里去。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意是说知与行的关系。要么行走,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我想只从字面上看,人的一生不可能仅仅囿于一方,总是要四处走走,开阔一方眼界,增长一点见识,放飞一下心情。使自己的人生臻于完美,使自己的生活不显得单调。也许这便是旅行的意义。后来就逐渐形成我潜在意识中的一种自然节奏:在我的生活中常常只有两种冲动,一种是心血来潮的写作,一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表面看,写作是一种思想的运动,旅行是一种四肢的运动。当然,写作仍然是需要体力的,正像旅行也要思考一样。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旅行,不在乎终极,而看重过程。在乎的应该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让心灵去旅行才能获得真正的意义。所谓读万卷书,其实世界就是一本大书,不旅行的人只看到了其中的一页,当你阅尽人间春色时,你方知书卷中的画面是狭小的。你每当读到一卷新书时,固然会为你开拓一种新的境界,可你背上行囊出发时,你才懂得你还没有涉及到的陌生的远方,都是你值得一去的天堂。远方之所以让人向往,正是因为它拥有太多太多我们未知的东西。你向往着梦里苏杭,所以来到了西湖,夜晚掬起湖中一片月;你向往着绿水红叶,所以来到了桂林,烟雨中你徜徉在迷人的水墨画中;你痴迷于画中西藏的高峻和雄奇,你乘火车去拉萨,在雪域寒凛中陶冶你豪放不羁的情怀;你向往着塞纳河畔的中世纪琼楼,你来到了巴黎,在白云飘移中你聆听圣母院的钟声;你想一督皇室华丽的行宫,你来到伦敦然后前赴温莎城堡,在差参错落的西式风韵中穿行……当你储满了旅行的记忆,在你的心中,或者会有一个古镇情怀,流水江南,烟笼人家;或者有一个森森教堂,卓卓城堡,煌煌殿宇。生命,不长不短,刚好够用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来来往往,在长长的行程中总能领略一丝精彩,体验一种感动。旅行的真谛,不是单纯的运动,而是激活你的灵魂,去寻找生命的春色。于是,我形成了一种习惯,书桌上蛰伏久了就想起了行旅,这不仅是为了调节生活,舒缓情绪,更是为了补充书本知识中寻绎不到的真实的足以接地气的世界。是的,这是别无选择的途径:向远方走去,到广阔的世界中去寻寻觅觅,由此而随手拈来这本诗集的书名:浪迹天涯。</p><p class="ql-block">从人性出发,旅行是每一个人本能所向往的目标。不过,也有这样的人,他对旅行不可谓不执著,但是,有句笑话这样描画他的形象:“上车呼噜噜睡觉,下车急匆匆看庙,一路嘻哈哈说笑,回家问去过哪儿,他说啥也不知道。”其实这样的人把旅游纯粹看成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而使其失去了审美与欣赏的功能。这当然是不可取的。而在我,在旅游中所耿耿于怀的是记行。即每到一处,若不在其时留下一点记行的文字,怎么也觉得是一种缺憾,或者对自己的惰性简直不能饶恕。但是,人的惰性也是一种本能。假如每一出行都行笔作记,动辄千言万言,那也是人的精力所不能企及的,因为旅行本来就是很疲劳的差事。若要在纪行与旅途劳顿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怎么办呢?只有小诗可以担当起填充这个空白的重任。所以,我选择了既节约时间和文字又能将即时的感受纳入记忆的古腔古调的形式。这绝不是为了风雅,而是为自己不堪的精力寻找到了借口和出路。其实古人往往也是这样干的。描写途中所见所闻成了古代纪行诗最先下笔之处。抒发诗人途中之感也是古代纪行诗的一个重要的着墨点。纪行诗会写到山川风物,是以自然山水为主要审美对象与表现对象的诗歌。它不仅限于描画山水,不单纯由於写出了优美的景色而为人称道,还描绘与山水密切相关的其它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在写景中传达出诗人在特定时空背景下的心境。这种由景物与心境契合神会所构成的风调美,才是纪行诗具有艺术魅力的奥秘(请注意“纪行”和“记行”这两个词,前者强调主体,后者着重客体)。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践行起来就有了思考的依据,这就是我能从青年起一直坚持下去使自己行有所踪的原因。当然,我们不是郦道元,不是李白,丽道元人家是青州刺史郦范之子,是有钱人家的人;李白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同辈族弟,其父李客为任城尉,这样的人家还缺钱吗?所以,人家能游山玩水,能遍访名山大川,无疑是有着强大的经济后盾的,而我们没有那样的优越条件,只能在工作之余,或借出差之暇,去领略一下各地山川名胜,如果我们连这样难得的机会也虚抛闲掷,或者游而不记,这能说明我们的人生之路是有迹可寻吗,我们的生活运行轨迹是完整无缺吗?所以,读者诸位可以看到的是,从六十年代起我就对自己的行旅偶尔作些诗记。当后来成为生活习惯时,便每每有所行吟了。当然,我还有专业的工作,本职的工作,写些小诗只是旅行的衍生品。当我写过这些小诗之后,便随之抛之脑后了,其后也就忘记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更没有想汇集出版成书的欲念。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就像哭和笑一样,发泄过后便不以此为意,所谓“过后不思量”了。现在形成这本书还要感念我的老同学志东先生,他原是从政的,可非常爱好文学,且诗文兼擅。前几年我去了欧洲,他读到了我游欧之后的诗作,便鼓励我结集成书。由此勾起了我整理一下自己所写的古体诗作的念头。但过去写的小诗散失不少,搜集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还是着手整理这类诗作了。在纸堆里,在书页里,在笔记里,在电脑里,在手机里,能翻阅的地方都搜罗了一下,现在汇总起来,已有千首之余了,然后去其三成,保留七成。形成目前这样一个七百首左右的规模。整理的过程是曲折艰辛的,不在这里赘言了。</p><p class="ql-block">有必要说明的是,我的这些纪行诗大多是以古体七律的形式写成的,但不能说都符合七律的规则,因为七律对格律的要求是很严的。简单说一下,七律主要掌握这样几个环节就可以使其定式基本成立。举个例子,杜甫《客至》的格律关系(下加横线的字表示可平可仄):舍南舍北皆春水(平平仄仄平平仄),但见群鸥日日来(仄仄平平仄仄平)。花径不曾缘客扫(仄仄平平平仄仄),蓬门今始为君开(平平仄仄仄平平)。盘飧市远无兼味(平平仄仄平平仄),樽酒家贫只旧醅(仄仄平平仄仄平)。肯为邻翁相对饮(仄仄平平平仄仄),隔篱呼取尽余杯(平平仄仄仄平平)。可以从中看出,其一,平仄相对:首颔颈尾四联,每一联的上句与下句平仄是相对的,也就是在对句中,平仄和出句完全是对立的,不合则失对;其二,上联的对句和下联的出句的平仄类型必须是同一大类的(“A平平仄仄仄平平”和“a平平仄仄平平仄”属一类,“B仄仄平平仄仄平”和“b仄仄平平平仄仄”属一类),也就是说后联出句第二字的平仄必须跟前联对句的第二字的平仄一致。平黏平,仄黏仄。把两联黏联起来,不合则失黏。其三,避免孤平,讲究拗救。孤平是指B型句说的。B型句五律第一字,七律第三字必须是平声,否则就是犯孤平。其所以称为孤平,就是说除了韵脚之外,只剩一个平声字,孤平是律诗的大忌。但是,犯孤平只指B型句,仄收句子(a和b型句)即使只有一个平声字,也不能算孤平。只能叫拗句。所谓拗句就是不按照一般平仄的句子。对于拗句,则用救的方法。就是一个句子该用平声的地方用了仄声,然后在本句和对句的适当位置,把该用仄声的字改用平声,以便补救,合起来叫做拗救。其实,这些措施都是为了照顾律诗的音乐性不受破坏。其四,关于对仗不必多说,也就是颔联和颈联其实各是一副对联,有时可以是流水对,有时可以是借对,这倒是比较容易理解的。由此看来,如果要照顾到这些形式,那就要牺牲一些内容的。特别是记行国外景物的小诗,必须涉入人名地名,这些名称用汉字表达出来,平仄不是任由人能够约束的,要勉强服从于形式,那就很难达到记行的目的。为了把内容的表达放在首位,只好迁就了对客体的描述而稍稍放宽对形式的要求。但我还是最大可能遵循律诗的规律来赋作,因为,合乎格律的律诗无论是音乐性上还是在表达力度上都是有最好的效果的。只是为了强调内容而在一些局部的维度上牺牲了形式的严谨性,在这个问题上希望得到读者的理解。其实,即使在最讲究格律的唐代,也有大诗人为了内容而不惜牺牲格律的实例。崔颢的《黄鹤楼》不但不对仗,而且一半古体一半近体,却被严羽称为“唐朝七律第一”,当然,这是处在初唐由古体到近体的过渡时期,后人大可不必对其格律提出苛刻的要求。再如李白《登金陵凤凰台》,虽是七律,但三处应粘联的地方却有两处失粘。还有如王维的绝句《渭城曲·送元二使安西》第二第三句中就因“舍”“君”平仄不一而失粘。即便是杜甫这样的格律大师不合格律的诗歌也不止一首两首。例如:“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杜甫《白帝》)诗中竟然在相同的位置明显地重复使用“白帝城”三个字,这是明显地不合格律。另如:“祸转亡胡岁,势成擒胡月。”(杜甫《北征》)其平仄都是不合律的。不过,这些有违格律的诗并没有影响它们成为千古经典的地位。宋代范温有言:“古人律诗亦是一片文章,语或似无伦次,而意若贯珠。”(《潜溪诗眼》)格律诗也无非是诗人冲口而唱的作品,即便不合律也是诗人真情的自然流露。所以在专注内容时,谁也不会在意一字一句的得失。对于笔者的这些随口而占的拙诗,也希望不要以律诗的标准和尺度去权衡。只要读起来顺口,体味起来有意趣就行了。这里也想敬告一些古体诗作者,写出几句整齐的句子就冒然标为七律,这是有失草率的。好了,话休烦叙。</p><p class="ql-block">还要补充一点的是,本集的每一首诗前面都标有日期。你可以看得出,这实际上是由一节节小诗构成的日记,而由这些日记可以看出笔者的浪行之迹。此外,除了本集中收录的旅游小诗外,还收录了一些其他方面如节日感怀,年未随想,赛事观感,突发记事,友情交往,同学聚会等等,算是这本集子的别集吧。总之,收入这些杂记式的小诗,也是人生一鳞半爪的笔录。其实,走出去是形体的放浪,留下来难道会沉寂停滞吗?不会的,因为思考不会静默,不会死寂,不经意间也会留下看不见的轨迹。苏轼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和子由渑池怀旧》)同大千世界比较起来,人的一生太渺小了,走过的路只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点雪泥鸿爪而已,浪迹者,如是而已。此为前言。</p><p class="ql-block">作者2023年12月18日于陈仓巅东小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