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一前夕,我们结束了在姑苏城内外的事宜之后,如期来到阳澄湖。</p><p class="ql-block">阳澄湖之地名于我可谓耳熟能详。更往早里说,是从刘飞伯伯著名的《阳澄湖畔》以及由此编创的沪剧《芦荡火种》和京剧《沙家浜》那里得知的,闺蜜阿冰多年前也曾经对我讲过她母亲包蕴阿姨当年在芦苇荡里护理伤病员的故事,讲《芦荡火种》剧组去拜访包蕴阿姨。那时的我和她都很懵懂,并不知道这片土地和这个故事其实早就存在于我们的基因里,但心中却对之怀有好奇和憧憬。刚参军不久我参加野营拉练到过常熟,见到过头戴绣花巾、腰间系着百褶作裙的女子,和阿庆嫂的装束并无二至。我和战友们打地铺睡老乡家的堂屋里。我还清楚地记得堂屋的墙上挂着这家过世老太太的遗像,模样挺慈祥。和我们同宿一堂,我们还戏称之为“老房东查铺”来着。</p><p class="ql-block">父亲老了之后,他让我帮他誊写打印他的回忆文章。读着、写着在这过程中《水乡战地阳澄湖》、《阳澄湖畔的党小组会》也曾为此写下过自己的读后感。这番行动之前,我和阳澄湖际会过两次。一次是十多年前随到那里考察的同学前往的,匆匆来去,记忆中只留下芦苇从中噗噗拉拉飞出的水鸟和摇橹船娘口中流淌着的俚歌。第二次是疫情前一年,随大部队行动。当时正值纪念馆修整,故而只是在园中参与了其它的活动,同时也留下过一些缺憾。此番是怀念追思远去的父亲母亲,循着他们的青春足迹而来,自觉意义非同寻常。</p><p class="ql-block">我们朝着人流如织之处而去,但见门头上“沙家浜”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事先联系好的几位景区和纪念馆的工作人员早已在那里等候我们了,清一色的娘子军,个个都显得干练利索。在杭主任的安排下,我们跟随解说员小钱美眉开启了沙家浜纪念馆的参观活动。</p><p class="ql-block">进得园来,一座横亘水面的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桥身不大不长,但它得名“东进”,便无形中给人带来一种的力量。而纪念园两侧的“芦荡火种”、“鱼水情深”则涵盖了这段历史故事所反映的永恒主题。通往雕塑的途中,两侧是十八根不同部位残缺的石柱。小钱说,这象征着十八个伤病员和他们受伤的部位。十八根石柱直立挺拔,在天地间彰显着残缺的壮美,蕴藏着坚韧与不屈,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十八”这个数字是为了适应舞台的需要,就如同位于正中的那尊群雕上人物般,是代表,是缩影。</p><p class="ql-block">很快,我们的目光被左侧水岸边矗立着的红色火炬所吸引。“那里是?”“那里是十八位伤病员的安息地。”“我们必须去那里看看。”踏上栈桥,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英灵气韵。那一块块导读牌上介绍的人物,可爱可亲,都令人肃然起敬。郭建光的原型刘飞伯伯、夏光伯伯;阿庆嫂的原型朱凡烈士和干桂宝、陆钰以及更多平凡又伟大的抗日前辈。转过火炬雕塑我们来到“沙家浜”十八位伤病员长眠的地方。我心里的念头挥之不去:不应该是十八,应该是三十六,一个也不该少。但我也知道,由于存在不确定因素,比较难做到。世事沧桑,战事匆忙,很多情况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无法想象的。</p><p class="ql-block">我们仔细地端详着红色墓碑上先辈的名字,心头涌上他们的动人故事。刘飞伯伯坚持在芦荡时胸口装着敌人的子弹;夏光伯伯为新江抗筹集枪支的智慧瞬间;黄锋伯伯提枪准备对付来犯之敌的威武画面、吴立夏伯伯拖着有几十个弹孔的伤腿继续战斗的场景……一一都浮现在眼前。看到赵阿山前辈的名字,不由让我回忆起《阳澄湖畔》一文中的生动片段。赵阿山,江抗烈士的后代,江抗部队的战士,也是爱家乡的常熟本地人。芦苇荡中养伤的他,夸着湖中的大闸蟹,却因为怕暴露目标不能生火而无法请战友谢锡生品尝。谢锡生牺牲后,他痛哭流涕,还念叨着这份遗憾。我读这段文字时,因小战士赵阿山的可爱而忍俊不禁,因战友之间的生死之情而感动,更为他们抗战到底的决心和不畏艰难困苦的毅力所深深感动。叶诚忠和陶祖全两位烈士的名字更是耳熟能详。我们每次演出小话剧时都要提起,都要高唱那首五十二团黄股长为他们两位在大官庄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所写的歌《我们勇敢的战斗》。还有他,还有他和他们的故事,也许会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但他们依旧会在长河里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我以为,舞台上、银幕上、荧屏上展现的人物、剧情,只能是缩影,而绝非精华。那些浅表的演绎完全不能与真实相媲美。</p><p class="ql-block">我们列队火炬前,向所有在此安息的新老江抗前辈们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以表我们内心对他们的崇高敬意。</p><p class="ql-block">纪念馆内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我们进入时荧屏上显示为四千多人。用馆内工作人员的话说,远未达到峰值。周到的小钱美眉特意给我们戴上了讲解耳麦。尽管江抗史诗般的传奇往事早已印刻在我们的记忆里,但再次听来仍觉得亲切温馨。这支队伍中有我们的父亲,他参加过江抗的战斗,还跟随何司令去茅山见到陈老总,见证参与过江抗起名和成立等行动的高光时刻。这支队伍在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队伍中又加入了我的母亲。因为我们是名副其实江抗的血脉,我们对江抗的感情也犹如对双亲的感情,总想走近他,亲近他,把他融进自己的血液里。墙上的一张张图片,一段段文字,熟悉又陌生,生动又传神,把靠自己的力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到人枪款俱强,狠狠打击敌伪顽的经历从头说起。墙上照片中的每个人,都和江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都和我们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父亲那张身穿新四军军装的相片是以当时中共苏南东路某区委书记的身份展示的。二十岁的他在何司令那里受命,领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只身前往太仓三五区去动员争取一位年纪比他年长很多的大龄青年参加抗日武装,这个故事同样也很精彩。墙上也有扩军的内容介绍。我了解张鏖伯伯和汤江声烈士都是当年到敌占区扩军的功臣。我仿佛看到,在他们集结的队伍里,也闪动着我母亲—少年黎汶那双稚嫩却坚定的眼睛。</p><p class="ql-block">参观过程中,在纪念馆的墙上再次出现我们的父亲,是他晚年在家中接受采访的画面。小钱美眉提示我可以收看,我点开了上面的箭头,播放中的视频又让我与活着的父亲相会了。我的心激动得狂跳,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为此我和三姐各赋诗一首:</p><p class="ql-block">芦荡深深苇叶青,</p><p class="ql-block">与侬相遇在横泾。</p><p class="ql-block">年华再赋征而战, </p><p class="ql-block">使命又镶血与灵。</p><p class="ql-block">自在言谈充耳际,</p><p class="ql-block">从容举止落心屏。</p><p class="ql-block">眼前幻影非真境</p><p class="ql-block">我却凝眸脚步停。</p><p class="ql-block"> —施立群</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啼血杜鹃映阳澄,</p><p class="ql-block">殷红赤色英雄魂。</p><p class="ql-block">当年战士忆沙场,</p><p class="ql-block">垂暮先贤盼继承。</p><p class="ql-block">薪火生生燎原起,</p><p class="ql-block">夕阳隐隐旭日升。</p><p class="ql-block">愿留再现呈新景,</p><p class="ql-block">使命交接有后人。</p><p class="ql-block"> 施立明</p><p class="ql-block">三姐写得比我有激情,而我则存着无尽的不舍之情。</p><p class="ql-block">在参观过程中,不时有孩子跑过来打听:“在哪里能看到阿庆嫂?”“郭建光在第几展室?”多数人对这段历史的认知都来自于戏剧。虽然我并不看好戏说,不看好它的轻描淡写,但我不得不承认,它至少让很多人知道了阳澄湖,知道了芦荡火种可以燎原。相信也会有人像我们一样去寻找更贴近真实更宏大的江抗历史的。</p><p class="ql-block">纪念馆美眉对我说:“和江抗前辈相比,我们这代人吃过的苦太少了。”那一刻,我想到一位不知名姓的前辈如是说过,他们吃苦拼命的目的,就是为了后来人不再吃苦。他们用自己的血汗浇灌出和平之树,泽荫后人,我们没有理由忘记他们。</p><p class="ql-block">来到阳澄湖边,纪念馆中,我的耳畔始终回荡着一个旋律,即《你是游击兵团》:“阳澄湖畔,虞山之路,三九年的严冬,三十六个伤病病员,背负着共产党的旗帜,在黑夜笼罩着的鱼米之乡,埋着头,流着血呀流着汗……”这首歌是新江抗将士战斗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鼓舞激励江抗儿女及后人奋发向上的战斗号角。</p><p class="ql-block">走出纪念馆,空气清新。暮春的清风吹拂着阳澄湖水,泛起微澜;吹拂着岸柳,青翠依依;吹拂着正在努力向上的芦苇,呈一派勃勃生机。望着美丽的阳澄湖,红色摇篮阳澄湖,我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衷心祝愿你越来越好,愿越来越多的人记住和热爱这个写满故事装满深情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