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童年的记忆<br> 我的童年,被贫困和艰辛紧紧包裹着,至今回忆起来,往事仍历历在目。<br> 我出生在四川中江这个丘陵地区,虽然不算偏远,但当时没有公路,没有汽车,交通非常不便,上街买个日用品什么的,也要走半天才能到达,加之那时物资匮乏,所以缺吃少穿,便是家常便饭了。<br> 我家共四姊妹,我排行老二,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作为家中承上启下的一员,我见证了父母为生计的辛勤劳作和因贫穷而无奈的心酸。<br> 那时候,家里的生活极其艰难。父亲因为抗美援朝落下的病根,常年生病,记得1976年腊月二十八,父亲突发败血症,母亲只好请邻居用滑杆将他抬到县医院,路上耽误了两三个小时,险些保不住命。由于败血症全身血液死亡,后来父亲每年都要做几次手术,据当时医生说,那是败血脓包,所以他根本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家中的重担几乎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看到她每天起早贪黑,既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又要参加生产劳动,供我们读书生活,所以我和姐姐都默默地承担起了家庭重任——做饭、喂猪、割猪草、推磨、打粉、舂米、捡柴、拾粪等,成了我们必备的劳动。尽管如此,但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依然捉襟见肘,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平时只能吃些自家种的蔬菜和粗粮。<br> 姐姐是我们家中最先面对现实残酷的人。由于家庭困难,她小学毕业后就不得不辍学,帮助母亲操持家务,在生产队挣工分,以减轻我们的劳动负担。我们那时是以出工多少来衡量一家收入的,大人出工干农活,一天分为三班,早上大概一个小时,男工早上2分工,女工1.1分工,上午大概4小时,男工4分工,女工3分工,下午大概4小时,男工4分工,女工3分工,男工一天满工10分工,女工一天满工7分工,生产队的总收入除以总劳动力,就是每个工的收入。收入不等,丰年一天工最多0.12元钱,饥年一天工只有8分钱,一年的总收入要年终才结账。生产队分的粮食,按市场价计算,家里男劳力多的,扣除所分粮食的金额后还有剩,年终就可以在生产队领到现金,称之为“现金户”。家里劳力单薄的,工分太少,所挣工分不够扣除生产队所分粮食金额的,就要给生产队给钱,称之为“超支户”。我家劳力少,自然是“超支户”,所以每次分粮分柴,生产队会计都把我们这些“超支户”排在最后。<br> 记得有一次分小麦,那天晚上,大人们都在栽红薯,晚上九点了,还干得热火朝天。我们家就我力气大,所以每次分粮分食,都是我去领,我等啊,等,等到晚上12点了,还没给我分,于是我就去找会计,让他给我称了,我要回家睡觉。他说:“忙什么,人家‘现金户’都还没分完,滚一边去等着。”我当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给他几拳,无奈我年纪小(只有9岁)奈何不了他,所以只好等。直到一点多,才给我分了点剩下的粮食。我一个人挑着回家,刚出晒坝,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回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挑起跑,一不小心,一下子摔进了水沟,连人带粮,全部成了落汤鸡,还把膝盖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我急忙跑回家,姐姐看到了,赶快给我包扎。水沟的粮食,父母用撮箕捞了一些回来,余下的全部被水冲走了。从那时起,我就下决心要好好读书,将来不背太阳过山,发誓等有出息了,一定要找廖会计报仇。<br> 我的父亲父母早亡,所以家庭弟弟妹妹没人带。大人要出工,姐姐在读书,所以照顾弟弟妹妹的工作,自然落到我身上了。每天看到其他孩子背着书包上学,我真的羡慕死了,每天吵着父母“我要读书,我要读书!”直到九岁,我才有机会上小学一年级。不料那时,我早已把姐姐的教材背得滚瓜烂熟(姐姐每天回家读书,我就跟着学),但父母不懂教育,没让我跳级。我和姐姐就这样背着弟弟妹妹,一边读书,一边带孩子,直至弟弟妹妹上学。<br> 那时的我们太穷了,一件衣服姐姐穿了妹妹穿,妹妹穿了弟弟穿,弟弟穿了侄子穿,一代传一代,不彻底烂了,是不会扔的。读书没有书包,我们就捡一块旧布缝成书包;没有鞋子,我们就打赤脚,从农历三月到十月都打赤脚,只有立冬以后天气冷了,我们才舍得穿一下布鞋;没有袜子,我们就裸穿,即使鞋子湿了,也只能穿干;因为每人只有一双鞋,没有用来换的,更没有春秋衣、春秋裤,毛衣、水靴之类的奢侈品,更是看都没看过。冬天下雨下雪,就带一双布鞋装在书包里,打着光脚踏着稀泥去学校,零下气温打赤脚,那种被冻得钻心痛的感觉,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但是我们只能忍,到了学校,在旁边的堰塘里把脚洗了,穿上鞋子,就坐在座位上,哪里也不敢去,因为泥巴地教室,下雨天到处都是湿粑粑的,只要鞋一落地就陷进湿地面了,所以下雨下雪天,我们连手都不敢去解。<br> 冬天的床,更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没有棉絮,床上是一床篾席,下面铺的稻草,冷冰冰的,盖的是用了一辈又一辈的硬邦邦的旧棉絮旧铺盖,补丁摞补丁,而且又短又窄。我和姐姐妹妹三个人挤在一个一米四的床上,盖着宽1.2米,长1.6米的旧被子,盖到脚盖不到头,盖到头盖不到脚,盖到左盖不到右,盖到右盖不到左,妹妹身体不好,我们让她睡在中间,我和姐姐就用铺盖角盖着胸口,脚嘛,就用我们白天穿的烂棉袄盖着了,尽管这样,我们仍能每天安然入睡。<br> 玩具嘛,更是没有,但穷有穷的玩法,冬天,我们就用谷草,像编辫子一样,每人编一根长长的草绳,放在书包里,课间就是我们玩乐的工具;夏天,我们就用石子儿、动物骨头、桃子、杏子核来抓子儿,秋天,我们就用各种藤蔓编成吊床,挂在树上,暑假时候,大人午休,我们就在梧桐树上呀,榕树上呀爬来爬去,上树掏鸟、下河捞鱼,用石头、泥巴扮演战士打仗,跑几十里路去看坝坝电影,是我们最快乐的事。<br> 可是好景不长,1977年,姐姐小学毕业,因为家庭的缘故,她辍学了,姐姐可是全年级第一名,因为她不读书,我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忍痛看着她成为一个小小社员。姐姐是一个勤劳、善良、懂事的孩子,为了分担家庭负担,她毅然而然地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每当看到她那小小的身躯被扁担压得弯弯的,那小小的双手因劳作而粗糙得像一根根枯树枝,我都会感到一阵难过和心痛。但我知道,我不能像姐姐一样放弃学业,我要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br> 于是,我坚持读书,从未放弃。每天放学后,我都尽量帮助分担家务劳动,扯草、煮饭、打粉、打米,仍然是我的全部家务,每年暑假,我一边帮着妈妈放牛,一边复习功课,预习新课。即使家里再穷,父母从不关心我的学习,但我心中的梦想也从未动摇,我深深知道,只有读书才能让我走出这个贫困的山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为了实现理想,我几乎是拼了,从小学到中学,我几乎没用家里的钱给学费,假期周末,我就在妈妈的带领下,同姐姐妹妹一起,爬山涉水,钻到深山老林里去挖草药、捡青岗仔儿、在家编草帽辫子、打扇子,帮人缠竹搁子(修房子用来撑挖的),总之,凡是能挣到钱的事,我们都干,由于我成绩优异,学费基本都是减免的或者用奖学金支付的,只有学习用具需要花钱,所以读了9年书,可能用了家里500元钱。每年暑假,我就是这样为下学期凑学习费用的,难熬的九年读书时光,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1982年,我终于熬出头了,那一年,我成了村里第一个考起国家分配学校的考生———中等师范学校。<br> 生活的艰辛没有让我变得悲观和绝望。相反,它让我更加珍惜当下的每一个机会,更加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在学校里,我努力学习,成绩优异,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肯定,然而,最让我难以忍受的,还是父母的“重男轻女”思想。虽然他们努力支持我上学,但在某些方面,他们还是更加偏爱弟弟。1983年改革开放了,家里经济有了一些改善,姐姐也已经出嫁,所以我们两姐妹也不遗余力地帮扶家用,但父母不明理,一味宠着弟弟,让他随意挥霍,着实让人心疼,弟弟上高中时,父亲每周给他10元钱,那时候,我一个月的工资才56.5元,可弟弟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并没有认真读书,而是在外面租起了房子,不住学校宿舍,游手好闲,成天逃课。记得有一年冬天他过生日,父母好不容易喂了一年的肥猪,弟弟带了一帮学生来家里开篝火晚会,一天就吃完了一头猪,因为这样,那年过年我们家就没有过年肉了,还是姐姐杀猪送了我们几斤肉过的年。 <br> 每当看到弟弟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好吃懒做时,我都会一阵阵心疼,正因为父母的偏爱和纵容,所以弟弟到现在都领着父母的养老金打牌赌博,心安理得地啃着老。<br> 童年是艰辛的,但它并没有击垮我,相反,它让我变得坚强和乐观,让我在后来的人生中无所畏惧,闯过了一道道难关,经历了一次次坎坷。 <br> 回首那段艰苦的岁月,我感激,感谢它给予我的磨砺和成长。让我学会了珍惜、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坚强和乐观。<br> 我相信,只要心怀善意、心怀梦想,心怀信念,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困难。如今的我已经退休,回想来时路,我仍然要为自己点一个大大的赞!</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