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双手

梦之春

　　今天农历四月初一，是母亲的生日，在家的儿孙欢聚一堂，为母亲庆祝生日。由于母亲瘫痪在床，不能亲自下厨做饭，也不能围坐在餐桌旁和我们共叙家常，一起共庆幸福时光，只能躺在床上听儿孙们齐唱生日快乐歌。我紧握着母亲瘦削的双手，眼眶噙满了泪花，一阵阵心痛涌上心头。

　　二零一二年，母亲偶有混淆四个儿子名字的征兆，我们怀疑母亲有病隐瞒着我们，暑假期间，我和三弟开车回家后，在庄稼地里找到母亲，她正忙着锄地，我们当机立断，让母亲放下手中锄头，进城做一个全面检查。不曾想，经检查得知母亲已患有脑梗死，只因为是慢性发作，所以一直没有被我们察觉。随即住院治疗，然后到北京、西安四处求医问药，但为时已晚，不管用什么药都无济于事，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意识一天比一天模糊。

二零一九年的寒冬，北方的雪下得比往年更勤快，母亲在雪地里漫无目的蹒跚着，一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导致股骨头骨折，当天晚上送进了中医院急诊室，特邀西安专家做了股骨头置换手术，麻醉药严重影响了母亲本已脆弱的神经系统，致使母亲的运动系统、消化系统、语言系统、吞咽功能等严重衰减。出院后进行了长时间的康复训练，母亲那个时候忍着疼痛，还能站在学步车里自己走一会，也能独自推着学步车挪到桌子上找东西吃。慢慢的发展到双腿迈不开步，双手颤抖握不住筷子端不起饭碗，喉咙咽不下去饭，语言功能基本失去，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完全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当母亲看见我们儿孙守在她身边时，她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直的盯着我们，嘴唇一动一动的很想说什么，一只手轻轻的摆一摆，然后会心的笑一笑。直至二零二二年，母亲已无法下地，至今瘫痪在床已经足足三年了，骨瘦如柴的母亲每天静静地躺在床上，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没办法和我们正常交流了，我们只能根据母亲的面部表情来判断她的喜怒哀乐。

　　母亲是一位农村女强人，将家庭琐事料理的井然有序，面对困难从不服输，面对病魔从不屈服。母亲在生病前，一年四季从来没有节假日，整日里忙里忙外，既要营务庄稼地，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喂猪喂牛。母亲为全家人的生计操碎了心，为儿女成家立业拼尽了力。

我们姊妹五人，姐姐最大，接着生了我们弟兄四个。在陕北农村，没有矿产资源带来的红利，没有公职人员固定的收入，仅凭双手辛勤耕作贫瘠的土地，以此来养育五个子女，并且供养我们弟兄三个考上学校，实属不易。

为了增收节支，父母亲种了三四十垧地，从春耕夏锄，到秋收冬藏，每一季都筹划的井井有条，每一天都计划的头头是道，每一项都安排的环环相扣。除耕作土地而外，还饲养猪牛羊鸡等，以此增加经济收入。母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病也舍不得花钱治疗，节省下来的钱全部用于修窑盖舍、供书念字。由于父母的辛勤劳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就接济亲戚邻居，帮助很多人度过了难关。

　　进入冬季，母亲也闲不下来。每年秋收粮食入仓，母亲站在寒冷的院子里，赶着牛拉着石磨、石碾子磨米磨面，准备全家人一年的食材；给全家人拆洗被褥，缝新补烂；最费事的当属给全家人纳鞋，纳鞋工序繁杂，从搓麻绳、打衬子和剪鞋样这些准备工作开始，然后一针一线纳鞋，需要忙乎整整半个冬季，等忙完了针线活，母亲的双手上已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进入冬季也是剥玉米的时候，把玉米棒倒在炕上，母亲用双手将玉米棒一粒一粒的剥下，等剥完后，再将擦下的玉米粒在热炕上烘干储存。母亲的双手，因剥玉米导致双手红肿，经常性的双手渗出血来。

　　最费时、最费力的就是擦洋芋粉。每天从洋芋窖里把洋芋一筐一筐吊出来，在大盆里用水洗干净，母亲端坐在炕上，用洋芋擦子将一颗颗洋芋擦成碎渣，再把擦好的洋芋渣，一遍又一遍用冰冷的水在细箩底上过滤，反复过滤几次后，将粉渣喂了猪，过滤下的粉水，需要分盛在几个大瓮里，倒入清水搅匀，然后沉淀下去，把上面褐色的粉水倒了，如此反复三四遍，把沉淀下的粉糊炕干，才做成了可食用的粉面，这时母亲的双手已经满是深褐色的裂纹。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母亲不知疲倦的忙碌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一到秋后皲裂成一道道裂痕，摸一点凡士林，粘一绺橡胶布，就算保养了双手。累了就吃一粒”去痛片”，用来解乏和止痛，特别疲困时，一天吃两三粒，以至于“去痛片”代替了所有的药物，只要身体感觉不舒服，就口服“去痛片”解决。久而久之，母亲已经过度依赖“去痛片”，这也给母亲后期身体出现问题而未被及时发现藏下了祸根。

　　一年四季，无冬无夏，母亲的双手从来没有停歇过。母亲用双手支撑起了一个贫寒的家庭，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让我们的家庭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蜕变；母亲用双手创造了较为丰裕的物质财富，足以培养三个儿子上学，足以给四个儿子成家立业，还有余力照顾亲戚朋友；母亲用双手托起了儿女的希望，鼓励我们勤奋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母亲用双手教会了我们劳动，也让我们懂得了劳动最光荣，懂得了劳动成果来之不易，懂得了养家糊口的艰难，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母亲用双手给我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让我们从小树立了远大理想，并矢志不渝的奋斗下去。

　　母亲虽然久卧病床，不能和自己的亲人交流，也不会用温暖的双手抚摸儿孙的脸庞，但从母亲的眼神中，读出了与病魔抗争的坚强，读出了母亲对孩子们的期盼。儿孙们为您祈福，惟愿您少一点病痛折磨，多一点健康快乐。我们会谨记您的教诲，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做事，做一个有爱心、懂感恩、肯上进、敢担当的好人。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祝母亲生日快乐，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