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本文照片来自网络，只具有象征意义。</p> <p class="ql-block"> 好多年我和岳母的交集就是偶尔随太太回老家芜湖探亲时的客客气气。</p> <p class="ql-block">年轻时候的岳母</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等到我彻底退休之后，独居的岳母年事已高，我们的关系便亲密起来了。每年我和太太总要回家陪伴数月，与其朝夕相处。</p><p class="ql-block"> 22年，老人已经失能，而我们因上海疫情风控，隔了一年半才赶去芜湖。</p><p class="ql-block"> 刚进门时，我就发现她老人家老了许多，脸色憔悴，目光呆滞。更让我感到不吉的是：当她看到我们，居然一脸漠然，仿佛来的是不相干的外人！</p><p class="ql-block"> 直到我放下行李，回头跟她大声地打招呼：“妈，不认识我了？”她才露出一丝笑意，说：“哪能不认识！”这才让我稍稍放下心来……</p><p class="ql-block"> 五妹交班刚走，我们就发现老奶奶“返老还童”，哪哪都要人搀着“学步”。太太陪她上厕所竟然发现她穿着“开裆裤”（与时俱进，如今为“纸尿裤”）！最吃不消的是旅途疲劳、半夜睡得昏天黑地之际，她在她房里用拐杖使劲敲床沿……</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我像以前一样想带她下楼走动走动，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想去。这在以前可是她的最爱！从储藏室找到的手推车，上面落满灰尘。我有点明白了，一向精悍能干的岳母，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孩子”？这一切可能与她女儿众多，“小棉袄们”太过“暖和”有关。尤其是一日不洗晒就难受的大姐，勤快过了头，什么都不让老妈干，她自然乐得变成“慈溪太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尚能生活自理时妈妈</p> <p class="ql-block"> 网上看到多次了，老人十天不动，肌肉就要萎缩30%。这下好了，光老大伺候的90天，就足以让妈妈的手变成“鸡爪子”！到如今连自己一条罩裤都提不起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一生辛劳的岳母，身体一向都挺好。膝下古稀子女，这个血糖高、那个高血压，可是90多岁的她，体检指标一如既往地岁月静好。然而眼下……跟瘫痪差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这个岁数，要想改变老人家的肌肉萎缩症简直堪比登天工程！更要命的是她本人已经被惯得无心进取，整天像个面袋瘫在藤椅上。再懒下去，她的手恐怕连筷子也拿不起来了，一日三餐要人喂，她受得了，我们可受不了了……</span></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和太太决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唱不了白脸，便整天苦口婆心地跟老太讲肌肉锻炼的重要性……；太太逼她如厕自己提裤子，“你不提是伐？那好，你就这样给我站着，看我给你饭吃！”那腔调之高，怎么听都不像自己的亲生闺女。有时连我都听不下去。看她半提着裤子，佝偻地站在那里两手颤抖着……好几次我都差点想跟太太翻脸！</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上当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太太要我帮她去超市背米……回家后发现老太太齐齐整整，一人舒舒服服半趟在藤椅上。便桶里多出一大摊“硬通货”……太太一看火冒三丈：“你不是拉不起裤子吗？说，这是怎么回事？！”她咧着豁牙笑了……</p><p class="ql-block"> 此后如此剧情一再上演：叫她起来走，她说眼睛不好使怕跌倒，等看到挂钟指向饭点，有时连拐杖都不用，转眼就坐到了饭桌前；逼她每天手脚并用撑着藤椅扶手站十下，她念：“……3、4、6、9……”跟我们玩三级跳，被揭穿后还不承认……</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她既然脑子清楚，自己能干的事，为什么还要可怜巴巴地半提着裤子地求人，宁愿等着挨训呢？岂不跟自己过不去？</p> <p class="ql-block">古稀子女的孝心</p> <p class="ql-block"> 晚上，伺候妈妈睡了。我端着水杯站在阳台上，茫然地看楼下马路上的枯叶被风吹起又飘落。脑中还在想：戏法被揭穿，她还能笑得出来？为了省一点力，宁愿舍弃尊严？换我，被骂还不如痴呆好受些！世上的许多事情你想不明白，可能是你没赶到那份上……</p><p class="ql-block"> 喝完水，赶紧上床，还要上“夜班”呢。可是睡不着。想着不久前上海家里闲适的退休生活，转眼变成一地鸡毛。不由地感慨万分！不过苦中也有了乐，且常令我哭笑不得。如何能让老奶奶自觉动起来呢？晓得老妈素来俭省，那天我突发奇想，当着太太的面，对她说：“妈，你那么多钱，以后提一次裤子要付我们十块钱！”她立马说：“没钱！”反应之快，始料未及！</p><p class="ql-block"> “你卖房的钱呢，不是还有几十万吗？”</p><p class="ql-block"> “哪有啊，没有了、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让我们逼得快哭了，她说：“那钱我还要防老呢！”让我俩都笑喷了……</p><p class="ql-block"> 知道了她的招数后，我也变成“铁石心肠”，还真有点效。奇怪的是：儿女对她再“凶”，她绝不记仇。家里有人外出，她操碎了心。有天晚上，我约好去看一个朋友……回来后，太太没好气的对我说：“以后晚上你不要出去了，让她烦死了！从你出门就坐就门口叨叨：‘天黑，走山路，有坏人呢……’隔几分钟还催我给你打电活，两个多小时不得消停！”</p><p class="ql-block"> 嗨，这不是老小孩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躺床细想，小孩可爱，就因为纯真，想什么说什么。“老小孩”好像也是，难不成是人到老年后的一种本能回归？要是真是这样，我们的养老事业就应该改变思路，比如：千万不能把老人们的有些行为误认为“耍心眼”，要是在养老院，此类“冤假错案”极易造成严重后果……</p><p class="ql-block"> 耳边传来妈妈的酣睡声，日子虽然过得有点惨，可是妈妈离开我们，一天也挺不下来。嗨，人家活一天是一天，我活一天是两天，值！</p><p class="ql-block"> 常有亲戚来看岳母，有的甚至感慨我们的“高尚”。其实这只是针贬时风之言。人类、甚至有些动物，数几千年来，都是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循天道而已，何高之有？</p><p class="ql-block"> 人生的重点不应是享乐，而是尽职！各尽其职才有社会的和谐、文明的进步、生命的延续……这是谁说的？孔子、苏格拉底……</p><p class="ql-block"> 朦胧间，心静似水……窗外，秋月正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