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件难办的差事！离开行长办公室，我心里一直在琢磨…</p><p class="ql-block"> 在某银行支行的机关大楼里，貌似风平浪静，和声细语，却往往暗流涌动，充满了办公室里勾心斗角的智慧。传话、猜疑、八卦…无所不用其极。假如谁在走廊里掉下一只笔，可能整个楼层的人都会听到，并能感知到这个人是谁？他的笔为什么会掉？掉在谁的门口了…</p><p class="ql-block"> 排查西郊支行个人信贷业务的真实性和贷后管理的规范性这项工作，无疑是对我的一次考验。做为个人金融部的副经理，我敏感的意思到这家支行的个贷出了问题！而且领导已经得到了某些方面的某些信息！只是需要像《皇帝的新装》里那样一个孩子的出现…于是必将接踵而至的是：“是他发现了西郊支行的问题！”“出手重了点吧？“年轻人想进步嘛…”</p><p class="ql-block"> 工作好做，人难做啊！这里年轻人发展的一般规律是成也机关，败也机关！还是小心谨慎吧！我指定老张和我一起排查。他摆出一副很不情愿，却又很好奇的态度答应了。这是一个你不问他话他从来不回答，你若问他话能回答半句的人！所以，在机关里，他代表着某种事情的真实性、信息的可靠性、判断的准确性。我要通过他表现出自己是多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表现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排查态度，表现出例行公事并不想深究的排查手段…</p><p class="ql-block"> 西郊支行是个乡镇上的农村网点，从行长到员工都是当地人，我与四个月前从这里平调到另一个网点的刘行长比较熟。可能是在农村网点长期工作的原因，他为人热情，经常“老弟老弟”的主动打招呼。可今天的招呼却是“你好！王经理！”</p><p class="ql-block"> 金行长是个帅小伙，有点背景，4个月前经过竞聘，接任刘行长。这个时间点，出了这事，金显然是受益者！因为它可以划清上、下任之间的责任，不至于使信贷风险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嫁到自己这任身上！我干了这么多年的信贷，见得多了！秉着谁受益谁嫌疑的常规推理，如果他不向行里反映，那么哪有我今天的差事！“老家雀儿还鬼不过你黄嘴鸭！”此时，我的心里反倒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斗争意思。</p><p class="ql-block"> 他摆出一副与己无关，一无所知，公事公办的态度，安排仅有的两名信贷员配合我们工作。这两个哥们我太了解啦！我在基层做信贷主任的时候，就认识他俩。小赵，一副典型的农民相貌的背后隐藏着一颗极不安分的心，据说他有两个家，各有一个孩子，且相安无事！由于日常开销较大，养了一辆出租车补贴用度。“人生的三个困惑”中，好像只有情绪能够把握，只要让他达到目的，骂他，损他，什么都不在乎！至于欲望和习性，从来无法自控！再有那个老卢，他一直是刘行长的司机，没少捞到好处，车改后转行做了信贷员，能说会道，像个笑面虎。守着他们俩，这里的信贷也好不到哪去！</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我们简单的核对了户数、金额，听了听他们不痛不痒的基本情况，都讳莫如深，都欲言又止。金的笑容里，流露出得意的神情，话语里，隐含着对尽快出结论的盼望和感到时间不等人的焦虑…</p><p class="ql-block"> 我是他和行里博弈的焦点！如果通过我把西郊支行的个贷问题查个水落石出，甚至出现重大案件，那么不但陷我自己于不义之地，大领导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也难以处理。个贷的各种问题是商业银行的普遍问题，大都采取推着干，托着做，拉着走的策略，靠时间慢慢磨，很少采用大刀阔斧，自爆家丑的方式解决。如果案件一出，那么全行的评先，领导的进步，群众的奖金，银行的声誉等等，都会受到重大的影响！想到领导越过主管行长和经理，直接安排我这个副经理做这件事，无疑是即不能由自己压下此事，又不想过早的把事态扩大…啊，真是老谋深算啊！</p><p class="ql-block"> 一次次的去西郊支行，偶尔也去其他支行查一查，看一看，以表现我们不只针对这一家支行，不只针对刘行长一人。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只是西郊支行的金行长越来越关注此事，两名信贷员越显不耐烦。</p><p class="ql-block"> 工作就像炒菜，一个好厨师的最佳境界是找火候！火小了不行，急了也不行！有一句话很了不起：在工作中修行！</p><p class="ql-block">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悠哉悠哉地把不到一百户，近300万的个贷，按照借款人的借款顺序，列出名单，注明地址和联系方式，《备注》栏里填写是否办理公证，是否提起诉讼，是否申请强制执行，是否超过诉讼时效等等。两个信贷员陪着，看着，不解其意。他们在基层多年，哪里见过这般“紧刷锅慢烧火”的机关做派，终于有一天，那个心眼多的老卢说话了，“你们做这个表有什么用啊？”我说：“逐户联系，上门调查、清收！”好一阵沉默…于是他俩会意的出去了。我能感到他俩在金的办公室里嘀嘀咕咕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王经理，要是能逐户排查清收，我们早就排查清收啦！”终于熬不住自己摊牌啦！他俩表示，这些贷款从一开始就是违规操作。于是，他们在《排查表》上像将军在地图面前运筹帷幄，指挥作战一样，逐户指给我和老张，哪几笔是联三用的，他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哪几笔是刘春用的，他是刘行长的亲属…等等，等等…总之，这300余万的个人担保贷款，大多是非本人使用，一人多笔多贷，虚假担保，无法起诉或无法申请强制执行…</p><p class="ql-block"> 从来视工作如儿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两个坏蛋！假仁假义的两个小人！摆出一副不想伤害刘行长，却又把全部责任一股脑推给刘行长的架势，在首先已经向金行长递上了投名状以后，又给我打开了潘多拉盒子…</p><p class="ql-block"> 这下，《备注》栏里写得满满的…这竟不是我们查出来的，而是他们自己和盘托出的！这一点，老张可以作证嘛…</p><p class="ql-block"> 回去的路上，老张用考验的口吻提示我：“这下可以交差啦！”“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还要逐户排查！”我表达的意思是事情不一定像他俩说的那样糟。</p><p class="ql-block"> 我就像《渔夫与魔鬼》那个故事里的渔夫，把《排查表》这个魔鬼锁🔒在了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里。既然我看到过那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就绝不能再由自己把它放出来！</p><p class="ql-block"> 等待吧！等待！等待也是一种本事…</p><p class="ql-block"> 行长时不时的开始过问排查进度了，我的应对就是“工作量较大，正在逐户具体排查…”观察领导的脸色，他似乎很宽厚，很理解，也很信任…</p><p class="ql-block"> 在某一天的行务会上，我的经理被要求下楼跟我要西郊支行个人贷款真实性排查结果，我说：“还在进一步排查…”他上楼汇报了。没一会，主管行长又下楼了，略带提示的表情说：“金东把事情都说啦！你还给瞒啥？”火候终于到啦！《皇帝的新装》里的孩子说话啦！当着参加行务会全行中层以上干部！我从抽屉里拿出《排查表》递给主管行长说：“其实还没有核实完…”他用诡秘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上楼了。</p><p class="ql-block">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p><p class="ql-block"> 不久，我参与了不良贷款的确权工作，刘行长和那两个信贷员只受到了记过处分，那些个人贷款都划归了资产公司。</p><p class="ql-block"> 不久，我竞聘二级支行行长成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