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山记

信天游

　　爬过许许多多的山，其中也不乏有名气的大山，在登有名气的山时，往往费力的跟着蝌蚪一般拥挤的人簇簇拥拥的爬到山顶，群体性的感叹一番，似乎也没有留下多少特别的印象与感受。反倒是登一些没有知名度的野山时，倒是更能融入大山的肌理，感受山的脉搏，让心灵更加澄澈让思想更能收获感悟。

北阳山就属于这类的野山，不高大也不巍峨，无奇峰幽谷，也无古木参天，在茫茫秦岭的群山万壑里兀自戳着一片天空。跟一个质朴的山里汉子，散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豪不显眼，甚至是有些卑微。但当人踏进他的深处，如一头走兽般在羊肠小道里霍霍前行，听自己脚步呼吸声与山风鸟鸣融合在一块时，就能体会到他的妙处，感受到他质朴外表里的独特魅力了。

　　从山垭往山顶的路是一条被牛羊践踏得光滑的小道，曲曲折折蜿蜿蜒蜒消失在另一个山垭，似乎凭空融入在天空里的云朵里了。夹山之间，树木皆被砍硕一空，呈一片宽阔洼地草场，草场上有星星点点新鲜牛粪散落，牛粪滋润了杂草，也滋润了野花。草伏地而生，花如浮萍浮在草上，高一点的花细如米粒洁白如玉，在微风中摇曳，低处的金黄灿烂妆如雏菊清新娇艳，繁星般点缀着草场的单调。

顺着草场中的小径缓缓上行，没有荆棘乱石羁绊，倒不费脚力，一会就到了看似路的尽头垭顶，垭的另一面又是一个狭长的草场，如鹿角一样，在沟壑之间自然伸展，不同的是在坡的另一面的洼地里有一群牛，三五成群，或卧或立，或悠闲的甩着尾巴地头啃草，让草场顿时有了灵动。这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画面，蓝天白云在苍山之上，苍山簇拥着绿草如茵的草场，草场上一群悠闲自在的牛，牛下草场的繁花，如同油画大师列维坦的作品，充满着和谐安详的气息。

尝试走近牛群，牛自岿然不动，似乎是见惯了往来的两脚走兽。扯开喉咙学几声牛哞，牛群便有了动静，抬起头看向来人，也哞哞回应起来，有牛竟然款款走到跟前，用手抚摸牛头，牛也温顺安详抬头眯眼摇晃硕大脑袋，似乎很受活。这一刻，牛与人与眼前的草场山林阳光白云似乎是一个统一的生命整体，不分你我彼此高低贵贱。这样美妙的感觉也只能是在远离嚣尘的大山里面才能体验得到的吧？

　　上山的路从这个垭口径直拐了个弯，横斜着通往草场旁的杂木森林，树木疏朗郁郁葱葱，没有莽林的阴郁幽暗却不失曲径通幽的清雅，阳光从高处嫩绿的枝叶缝隙泻下，路面便有斑斑驳驳的光影。路在林下隐约，虽不用费力爬高，却不好行走，满山的石头如竹笋般从地面冒出阻止着前行的速度，这些石头高不盈丈，低不过膝，形态各异绕有情趣，或三五成团或一石独立，无规无距无穷无尽，路在石缝中斗转迂回，虽说艰难，倒也有趣。一路树依石取势，石抱树而生媚，随便一处，树石组合无不恰到好处自然和谐，皆是绝美盆景，既就是顶级盆景制作大师见了也得啧啧咋舌惊叹不已。

在这样的林间独行，从满坡的奇石间跳跃，浏览随处可见的盆景，听悦耳的鸟鸣忽远忽近，赏晚开的山桃妖妖的盛开，吸着清新温润的山风，着实能忘记身体的疲惫哩。

　　穿过杂木林，转过一个山嘴，竟然是站在一个极高处的位置了，眼前天高地阔豁然开朗，脚下是一片诺大的草场，这片草场比先前的那几个草场大了许多，不在局限于夹山林木之间，而是山头洼地沟壑浑然一体，让空间的视角有了无限的张力。

脚下的山，轮廓舒缓高低起伏，没有高大植被，袒露的是草色青青野花缤纷，间杂灰白色的奇石，似满坡羊群更似无数小动物闲卧，让这山地草场既有祥和的宁静，又有跳跃的动感。两山之间必有池塘，塘皆不大，这些池塘若一面面镜子泛着天光，又如一只只神秘的眼睛，能把蓝天白云山色牛群收纳其中，牛来饮水，池塘边起了层层皱纹，池里的景象便化作一团碎银，涟漪荡漾，如梦如幻。

从斜坡下到洼地，择一处居牛群不远的地方，坐在柔软的草地里，吸烟喝水。歇好了爬在草地里拍野花野草，又如孩童一般琢磨着石头的形状形象，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或是与牛对语，学习牛的悠闲自得。

歇够了，从另一个斜坡向那个浑圆的最高处爬，坡顶依旧是石海与草地的世界，草色青浅，奇石便格外现眼，横如卧龙连绵，侧如伏虎浅藏，石头长在这里，多了风雨剥蚀雕琢，比山下林间的多了几份圆润古朴沧桑，似乎是匠心安排，从任意角度观看皆有情趣。踏着青草，从奇石间跳跃，立在最高的石脊上，山在脚下，草在脚下，牛群如色块嵌涂草地上，上山下山的人如蝼蚁在缓缓蠕动着。极目远眺，群山逶迤，间以灰白色烟㵧层层叠叠推向远方，融进天际的云雾里。这一刻嚣尘皆忘烦恼顿失，心如旷野豁达通透。

白阳山跟我登别的山不同，尽管有开发的痕迹，却没有不伦不类的庙宇道观，也没有无中生有的故事传说，呈现给人的是秦岭深处难得的喀斯特地貌，虽说远离喧嚣闹市，即能享受山野曲径通幽的静谧，又能感受到高山草场牛群悠闲生活的气息，真是一个徒步者的天堂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