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诉说晚年事

垂柳

春阳和熙的一天午后，老人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门前一个狭长的花园边，不受拘速的随便闲聊，边享受着花的芳香气息，边分享着闲聊中的苦和乐、悲与喜。郝老汉有时也会抽时间参与其中，想分一杯羹，有时下午也会抽时间和老人们打牌掼蛋，不赌钱，消遣取乐，放松一下身心。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处境不太好，每天都忙得好苦好累，但是大家对具体细节也不清楚，今天郝老来参与闲聊，就是想把以前从未说过聊过的事情诉说清楚，谈谈心里话，因为其中有两件事情实在让他憋的慌。

有一次儿媳妇看到郝老在聊天的人群中，晚上就说话了，消遣、家务事两不误，要理清关系。郝老好尴尬，意思谁都能听懂，可郝老又能说什么呢！今年春节后一个晚上，朋友来视频聊天，闲谈中郝老道出了春节前后忙的不可开交，累得一星期没有喝半斤酒。刚放下手机，儿媳妇又说话了，整天在人面前说吃剩饭菜，喊累，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酸的，哪天不喝半斤酒，现在“累得一星期没有喝半斤酒”，能累到如此，这明摆着的意思，都是因为我们而造成的，都是我们不好，在外面从来不说儿媳妇好。郝老又是默不作声，何必去辩驳呢。事情都做了，是心甘情愿的，遇到知心人随便说说也不行吗！也不是诉苦叫冤。其实郝老在人面前从来没有说过儿媳妇坏话，都是夸奖。她说出这些话明摆着是疑心太重。

郝老七十挂零，身心健康，他本就是一个勤快的人，家务事历来都是和老婆分享着做。自从老伴身体不太好以后，除了照顾好老伴外，家务琐事，也就自然而然的一个人承担了下来，而且必须考虑周到，尽力做好。

他每天要买菜做饭。家庭成员每个人喜爱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做到胸中有数，还要根据各人的口味来做、不断的变花样。就说早饭（他们中饭不在家吃，晚饭也很少回家吃，双休、节假日除外。）吧，开初也就是一般正常人家的早餐，吃些面条、稀饭，外加鸡蛋、面包等。可是两早上一吃，儿媳妇就发牢骚，不能做些有营养的汤吃吗，光吃素食！第三早上改成了波菜猪肝汤，吃的连连夸赞，好吃好吃。第四早上改成了玉米猪蹄汤，吃的还不错，只说是口感不好，太烂了没有嚼劲，就不能再做点其它的汤吗！天天都是荤的。郝老心里盘算着，明早做什么汤呢？后来第五早上做了个红枣枸杞银耳汤，也吃得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到锅中剩下这么多汤，眉头一皱又开口说话了，做的太多了，剩下的全部倒掉，不能再吃！以后每天再做菜，要不断变花样，不能重复，不但要荤素搭配，还要注意有营养有口味。不要老几套，不会的在网上学，先学先做也行呀！

郝老虽默不作声，可心中还是有数的。常常头天晚上，就开始琢磨第二天的菜谱，甚至是一个星期的菜谱，有时计划跟不上变化快，因诸多因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改变计划。在小集市、菜场或超市转来转去，不知怎么买，买什么，想着买，头脑记着买，像个晕头鸭子。常常因注意力集中在买菜上，有多少次不是撞到人，就是被人撞到，甚至被障碍物绊倒。

郝老除了在原来的基础上买菜做菜，还真是煞费苦心的不断学习，不断创新不断改变花样，在网上先学先做的几道菜也都全部用上了。然而，尽管如此，也很难达到他们的苛刻要求，有时还会说三道四的乱挑毛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使达到了，他们也会吃成娇嘴、跷嘴，吃得“麻木不仁”。真是让人不敢想象，长此下去，这将会导致什么样的可怕后果，这是一般人家的普通生活吗！一个工薪阶层的家庭而已，就这么菜难买饭难做。

要说菜难买饭难做，更难的是每天早上至少要做三顿饭。孙女上中学，孙子上幼儿园（后来上一年级），地点不同，作息时间不一样，要各做一顿饭。其间儿子儿媳妇上班还要做一顿饭。把他们服侍好后，老两口吃剩下的饭，因为舍不得浪费。如果没有剩饭，自己和老太婆再做一顿饭吃，本来老太婆喜爱偏咸、油腻，自己喜欢清淡素食，老两口还能互相凑合着吃，后来考虑到老太婆的身体原因，就不能再凑合，只能单独做一顿饭，自己最后一个填饱肚子。一般情况下，收拾好杯盘狼藉后，挂钟的指针已旋转到八点二十五分左右，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忙其它家务琐事。

洗晒衣服，日常卫生。洗晒衣服说起来简单，要洗的衣服被褥有洗衣机洗好后凉晒即可。可是儿子儿媳妇白色单衣的衣领汗渍，必须得手搓，郝老不会搓，有时两手搓得发痛发红，后来想到用刷子刷，来代替手搓。每天拖拖扫扫地面，抹抹茶几桌椅倒也简单，可是有时擦地板还是蛮吃苦的，蹬下擦，跪下擦，擦得腿疼腰酸，头汗直冒。更想不到的是，有时还要按排擦窗户，这可是爬高上低的事，甚至于是高空作业，一般的年青人都不容易做。有一次站在梯子上，不留神脚踩空，危急中一把抓住了窗挡，虽然头撞一个大疙瘩，幸好还没掉下来，不过还是“哇”的痛叫了一声，吓出了冷汗。这一声也惊动了在楼下打牌的几个老人，先前还在时不时的和二楼擦窗户的郝老搭话，一看到郝老这个情形，问是怎么回事，见没有回应，有的蹬蹬跑到楼上敲门，郝老赶紧下来开门，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大碍。他们看着郝老狼狈的样子，都劝以后少做这些事情，并说这些做儿女的也太不像话了。

再说厨房吧。郝老在农村老家，好歹也是个卫生文明户，可是在这个小城市，在这个家庭，怎么就不讲究卫生了，厨房又能邋里邋遢到怎么样！说什么墙壁有灰尘，灶台有垢污，油烟机不擦，不按时清洗，地面潮湿有杂物，垃圾桶不及时倒，“菜篮子、米袋子”乱放等等。郝老自己认为，己经做的到位、很不错了，怎么就不堪入目，这里也看不惯，那里也不顺眼，一指责一大堆，被说的不成提桶，一塌糊涂。儿媳妇说过两三次，什么“看到脏兮兮、乱糟糟的都不想回家”了。郝老似乎有点委屈，但他想得开，也不计较，问心无愧就好。

还有接送孙子女上下学之事。接送孙子女上下学，这是当今社会的普遍现象，如果你不做，则会被别人说三道四。郝老不顾冰天雪地，阴雨无阻，每天早上六点半前送孙女到四五里外的中学，八点二十前送孙子到二里外的幼儿园（后来上一年级）。晚上五点四十把孙子从幼儿园接送到托管班，八点半接回家，九点半再到中学接孙女。孙子女接回后，有时还要给他们搞点吃的，怕在学校吃不好。因为儿媳妇曾说过，在校吃不饱在家吃不好，你们爷爷奶奶，平时也舍不得给孩子们吃用，孩子们也不敢向你们爷爷奶奶要吃要喝，更不敢要零花钱。两个孩子营养不足，影响了身高，在同龄人中都显得偏矮。郝老觉得很可笑，这是天下的笑话奇谈，两个大人本来就不高，孩子还能高到哪。至于说“舍不得，不敢要”此类的话，更是信口雌黄，不知是猜测还是存心。

要说疼爱孙子孙女，他可不比其他的爷爷奶奶差，甚至还强于其他人。老俩口每月养老金近两万元，虽说节俭不浪费，消费不奢侈，剩下的钱不给下代人用给谁用，怎么会舍不得。只不过他是疼爱与管教相结合，也不是说孙子女想吃什么买什么，那要看是否适时适当，每次孙子女要零花钱都是先问清用处，强调不要乱花钱，省着用，要学会理财。每次不但给、如数给，而且常常是多给，翻倍给，还会主动给。只不过儿子儿媳妇不知道，也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更没有必要向谁讨好、表功。儿媳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孙子女都在当场，郝老只是反问一句，你可以问问你们的孩子，到底爷爷奶奶舍不舍得给孩子们吃用，敢不敢要钱，又都给多少。因为此事，孙女都不怎么亲近爷爷了，好多天都没有再向爷爷要过零花钱，有一天爷爷问孙女，最近为什么不要零花钱了，爷爷再给些。懂事的孙女脸一红说从此也不要了，还反问爷爷，谁叫你告诉他们的。

对儿子儿儿媳的铺张浪费，郝老也看不惯。勤俭节约不浪费，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节约光荣，浪费可耻。儿子儿媳妇在这方面不能以身作则，从不去教育孩子如何养成这样的好习惯。郝老看到他们大人小孩遭踏食物，感到可惜、心痛。吃饭挑食，留碗底，上顿的饭菜下顿就不吃了，必须重新做。剩饭菜，郝老舍不得倒掉，自己吃，一顿吃不完，就多吃两顿，吃孩子留碗底的饭菜，等儿子儿媳妇上班后，再把他们留碗底的饭菜吃了。

零食、小食品，水果，新压陈，陈压新，吃腻了随处丢，烂了全扔掉，牛奶这盒未喝完，又开下一盒。衣着时尚、潮流，满意的继续穿，不满意了，仍掉重新买。有时所有房间都灯火通明，常常有房间通宵达旦，不能做到随手关灯。嫌太阳能热水器热水来的慢，专用电热水器，电钮一按热水来的快。吃饭时，将干净的碗筷放在洗物盆里，让燃气热水器热水，自然冲刷好长时间。那哗哗的热水声，如同警报声、爆炸声，让郝老刺耳惊心。

郝老常常会想到李白的诗句:“用钱如水赠舞儿，却入上苑看斗观。”想到李绅的《悯农·锄禾日当午》，还有乡下人的那些俗语:“丰收不忘灾年，增产不忘节约。消费不能浪费，吃掉不疼糟踏疼。”农民一年辛勤的耕种一亩地的收入，跟不上大手大脚人的一顿饭钱。人啦，不该享受的就不应该去追求。

儿子儿媳妇对子女的“爱”，郝老也看不惯。父母对子女的爱有多种方式方法，不同的方式方法自然导致不同的结果。郝老认为儿子儿媳妇对子女的爱，是爱的偏激，没有适度，过分的娇生惯养、宠爱、溺爱，。子女要啥给啥，想干啥就干啥，平时对子女的言行不管不问，对吃穿用高标准高消费，生怕子女忍饥挨冻受委屈，给大人和子女丢面子，这种私心的爱，危险、可怕。就说孙子女学习一事，星期节假日子女睡懒觉己成为习惯，郝老想叫醒孩子起来学习，儿子儿媳妇不让喊，说是难得的机会，让多睡一会。结果他们上班后一走了之。中午，郝老要催促孩子几遍后，才起来吃饭，而且还不高兴，郝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办法啊，否则的话，孩子会告状，记恨你，儿媳妇曾说过，谁叫你多管闲事。郝老想辅导孙子的学习，他们不允许，怕误导孩子，连照看着、督促一下都不行，说什么“以后孩子的学习不要你管”，情愿让孩子荒废时间，也不相信这个爷爷。他们这种执迷的爱子女，其实就是在无形中坑害了子女。郝老体会最深的就是，孙子在家一个人做作业时，做着玩着，玩着做着，不认真，三心二意的，拖拖拉拉，即使完成了作业后，也是随意性的玩，尤其是沉迷于手机。当有些作业不会做时，又怕完不成任务，常常一个人在那急的哭闹，书本作业文具盒扔的乱七八糟，桌子敲得咚咚响，郝老被闹得心烦、哭得心疼，也是急得团团转，不敢过问，他怕“惹事生非”，节外生枝。儿子儿媳妇哪里知道孩子在家的学习情况。郝老从教几十年，没想到晚年对孙子的学习，却成了局外人，望孙成龙心急如焚，常常夜间泪湿枕巾。

郝老一直秉持着家庭的责任观念，虽然到了晚年，也不贪求享清福，还想发挥点余热，力所能及、尽力而为的做一些家庭事情，减轻儿女的负担，他的辛苦、劳累、烦神都是心甘情愿的。至于儿媳妇的指责、抱怨、不理解，也从不感到委屈，有时还会自我反省自我宽慰。

郝老谈到，要不是因为开头所说的两件事情的引起，今天也不会公开的谈论晚年生活的处境。有人同情，也有人说有福不会享，都是自找的，活该受罪。尽管如此，郝老还是认为儿媳妇并没有坏心，不是不孝，只是把他看得太重要了，没有感受到老人的苦衷，认为他身心健康，似乎还和年轻人一样的能干能做，完全能承受得了，也许儿媳妇真的不懂，或者有什么误会，郝老但愿能与他们好好的沟通交流一下。否则也就只好心静如水，尽兴享受晚年最后的清福，这是每个老人都有的心愿，没有不会享清福的老人，除非他不是一个身心健康的老人，如果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己经悔之不及，只有听天由命，腿一伸眼一闭，所有余热都将随之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