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育民的美篇

尹育民

　　我的文革二三事

尹 育 民

裸女图事件

1966年，随着中央5.16通知的下发，一场轰轰烈烈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革命运动在全国迅猛展开，"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横扫四旧，打倒一切资产阶级″等各类激进口号震天价响。冲在运动最前列的，依然是各大专院校及高、初中学生。这一年7月份，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但青年学子们的革命热情更加高涨。随着扫四旧运动渐入佳景，抄家也成了学生们的革命行动。我所在的学校高中班的全体同学无论男女，均全力投入到抄家的行动中。出身不好的学生更是岌岌可危，有的人甚至自荐家门，让同学们去抄自己的家，以表示与资产阶级家庭划清界线。我和班上的同学也参加了这样的抄家行动。在汉口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道和里份，过去自然是住居着许多资本家和有钱的商人，虽经解放初期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公私合营运动，但瘦死的骡驼比马大，殷实的家庭还是不少。第一天，我和同班同学抄了好几家，抄完一家经街坊老太指点，又去抄另一家，警察不管，街办事处不问，这样抄来抄去，还真是抄出了不少奇珍异宝的东西，比如老式唱机唱片、真迹古字古画古书、外国造八音钟，还有金砖银元、翡翠玉石之类，不一而足。金砖是从米缸里掏出来的，银元是从砖墙里面挖出来的，反正你藏得再妙，也不如学生们手巧，这些堆积如山的"四旧"，由学生们运回学校，登记造册暂时保存在教室里。

抄家抄出了我的真情实感。我虽出生穷家小户，但我在5岁时，就体会到了资本家家庭的富足生活。我的继父在解放后的家庭成份就是资本家。1951年至1953年，在黄岗团风镇我就住在继父家里。他是一位中药技师，既能看病又能制药，还开了个中药铺，生活水平自然高于镇上的其他居民。在他家里，我有幸听到进口八音钟的美妙音乐，有幸吃到了穷人家孩子吃不到的蜂蜜，有幸欣赏到那古色古香的横匾: 杏林春暖。更有一回，我病了，母亲竟然拿了一小块人参让我含服，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一种奢侈，使我感受到:资本家的家庭生活水平，真好！

扯远了，书回正卷。

话说第一次抄家就满载而归，同学们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第二天又赶赴抄家战场。可巧，第二天我有点事耽误了正点，等我赶去抄家地点时，被抄家的门口已经堆积了不少战利品。我走近一看，大多是过时的生活用品，还包括许多旧书旧报纸之类。旁边无人，我就随意捡起一个旧报纸包扎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扎照片，第一张就是一个全裸女人，彩色的，欧州型，体态丰腴，皮肤洁白，青春亮丽，尤其是那对明眸，直盯盯地看着你，让人既好奇又惊慌。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女人裸体，更谈不上外国裸女，初一见，心窝里的那颗心呯呯乱跳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不敢再看后面的，怕同学出来瞧见，从而在文革那种极端的氛围中惹出事端来，于是就急忙把这些照片包好放回原处。

正欲转身离去，又却心有不甘。那么多精美的彩照(当时国內还没有彩照)，我只看了一张，这不是千年等一回的事情么？于是又转身斗胆地再次打开报纸包，一张一张地快速翻看，紧张，心跳，手颤，刺激，不容细品，只感觉到那一个个堪称绝唱的美丽胴体，简直就是上帝无与伦比的杰作，让人过目不忘，浮想联翩。

有说话声传来，我赶紧放下报纸包。同学见我，说，你怎么才来，快进屋帮忙运东西。于是，又有一大堆战利品被搬了出来，连同此前获得的战利品一起运回学校。

第二天早上到校，一进教室就发现书桌被移动了位置，抄家缴获的战利品被有序摆放，形成一个有实物的展示厅，准备对校友开放。我浏览了一下，其他东西似乎不缺，唯独不见了我见过的那个报纸包，当然也包括里面的彩照。

我估计，看过这些照片的，我只是一个后来者。既然这些照片被抄出来了，那就一定会有一些人看过这些照片。果不其然，看过这些照片的几个同学同时向班干部提出质疑，严肃追问那些照片哪里去了？班干部也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如果万一被同学私藏或者流佈出去，就会酿成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于是就去询问昨晚在校留宿并布置展示厅的同学。留宿的同学告诉他，经在场的同学商议，抄来的这些照片，显然属于淫秽物品，不宜展示，留着也会是一个烫手山芋，于是就在几个同学的共同见证下，一把火就让这些照片烟飞灰灭了。

所谓的裸女图事件也就此告一终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