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小河

车夫

<h5 style="text-align:center;">纪念通信兵诞生六十周年征文</h5> 风,轻轻地托起片片纸灰,在河面上盘旋着,翻卷着,渐渐地,随了雪白的浪花在视线的尽头消失远去了,带着蘸满酸楚的思绪——<br> <br> 青玉似地河水,压抑着哀鸣,静静地流着,不时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晶莹,深邃,像他那明亮的眼睛,小心地接着每一颗滴自她的心音;五颜六色的卵石,透过纯净的河水,焦虑地望着她那苍白消瘦的脸颊,心疼而又无所适从地呆立着,只有微风董事地为她梳理着蓬乱的鬓发。<br> 她呆坐在河边,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河水。<br> “怎么会呢”?<br> 她不理解面前这清亮文静的小河怎么会突然间变成魔鬼、野猪,旋风般地把他夺走了。她的心她的爱她的生命的全部。她痛苦,她不平,面对着层层包围着她的大山,她想发问,想大喊... ...,但终究没有发出声来,只是,任无尽的泪水汇入脚下的小河,流着,流着... ...<br> <br> ... ...咣当,咣当。铁轮旋转着,胶轮旋转着。飞旋的车轮碾平相思的痛苦,载着向往载着团聚,奔跑着,奔跑着。她瞪大新奇的眼睛,望着起伏翻滚的山峦,心早已飞出了车外,飞到了他的身边。<br> “看好,就是那个山头”。好心的司机指点着近处的一座山。<br> 山那么近,而路却是那么远。“他没有接到电报?还是忘了日期”?她胡思乱想着,在这旋转着的,永无尽头的山路上蹒跚。肩上的大包小裹在悄悄地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压进地壳里去了。<br> 茂密的灌木丛蛮横地挤压着这残喘的小径,无理地撕扯着她的衣襟、裤腿。两侧是那么幽深,寂静,万物屏住了呼吸,她突然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地孤独。<br> 她在平原上长大,只在电影里见过山。没见过狼,更没见过捕食中的猛兽。但此时,她竟想起了狼、熊、野猪... ...,她恍惚记得哪本书里写着:猛兽在捕食前总是悄悄地、无声地接近猎物,然后猛扑上去。她似乎看到,这幽深的静寞里,正闪动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一条条血红的舌头,匍匐着,向她逼近,逼近,就要扑上来了,来撕她咬她把她扯成碎片,再一点点吞咽下去。她感到自己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心蹦蹦地狂跳着,似要撞破胸膛。她猛地甩掉包裹,发疯地猛跑,猛跑。 ——待来到这条小河边,再也跑不动了。面对着这涓涓的流水,抱着丢了跟的高跟鞋,委屈、怨愤一起涌出眼眶,落入这初识的清流。<br> 河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舔着她的脚,温存地抚慰着她的心。<br> 她痴痴地望着河面,寻找着他的身影,他的眼睛。那么专注,那么固执。她相信,他没有走远,他会来的,会随着哗哗的蹚水声来到她的面前的,就像那次一样,伸出粗大的手指为她抹去泪痕,语无伦次地解释:线路如何出了故障,情况如何紧急。再把她驮到背上,驮上山坡,驮进那温情的“家”。<br> 下游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寻声望去:没有,没有他的影子。她清晰记得,那是一个小小的瀑布,河水自一块白净的,平平的岩石上淌下去,形成一张美丽透明的水幕,他称它为“水帘洞”。流水在洞外冲出一个不大的水坑,恰成一汪浴池。那里曾有过多少难忘的故事呀。<br> 她静静地听着,在水声中辨别他的笑声。<br><br> 记得第一次随他来到那里,很快被那澄清闪光的池水吸引了,她忘情地跳了进去。当她求他在岸上看人时,他大声地笑了:“看什么人?本哨长的唯一 一名士兵下山去了,方圆十几里内,除了你我,就剩野猪了”。<br> 他还在笑着,她却躲到水帘后边去了。听到野猪的名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br> ... ...那天深夜,朦胧中听到咣咣的门响,她赶紧把他推醒:“有人推门”。<br> ”那是野猪来拜访你这位新来的客人啦”。他听了听说。<br> “真的?”<br> “不信你去看嘛”。语气是那么平静,像野猪不吃他似的。<br> 她没敢去看,而是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像小船躲进避风的港湾。他没有取笑她,而是用粗大的手在她头上抚摸着,搂着她。<br> 从此,她再没有离开过他。跟他去四十里外背粮,跟他去山下提水,跟他去巡线,跟他在用石块拼成的台子上打乒乓球,直到他把她送上回归的汽车。不管天多黑,林多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感到踏实,就什么也不怕。可如今,港湾不见了,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br><br> “你在哪里?我多么需要你,需要你呀!”<br> 小河顺着山根涓涓地流着。七扭八歪,飘飘忽忽,就像那条小路,那条载满歌,载满爱的小路。<br><br> 那是一条铺满沙石的小路,忽而东,忽而西,忽而跃上山梁,忽而跌下山脚,像一条细细的带子,在山间漂浮着,伸展着,把一个个无人站连起来,牢牢地拴住。他喜欢那条路,称它为他的路。<br> ......他们相跟着走在小路上,两旁的野花野草悄悄地探出头来,望着他们,胆大的更是跳到路的中间,似要拦住他们的脚步,留住他们的笑声。他兴奋极了,像小孩子一样大声地笑着,跳着,一会儿摘一片树叶含在嘴里,一会儿又采一朵野花插在她的头上。他自豪地给她讲着像小路一样长的故事,从他的哨长讲到哨长的哨长;从路旁的野花,讲到凿着脚窝的石坎;讲被负伤的黄羊引进密林里转不出来,讲被野猪逼进崖下的河里... ...<br><br> 此时,她是多么渴望听到他的声音,他的故事呀。她情愿不吃不喝听上一天,一个月,一年... ...<br>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暴雨击碎了他的故事,他的脚印,他的笑声。<br> 她来晚了。<br> 他去了,在走完了那条小路后,默默地去了。随着奔腾的洪水,追寻他的故事去了,就在她到来的前一天。<br> 小河慢慢地流着,流着。伴着低沉的旋律,静静地述说着绵长的故事。昨天的,前天的... ...<br>  明天的呢?<br>  一棵小草自上游飘了过来,那么小,那么弱,在水里打着旋,舞着纤细的根须拼命地挣扎着,几次爬到岸边,又被河水卷了回去。可怜的小草,它离开了母亲,失掉了伙伴,落入这冰冷的河水之中,被河水裹挟着,冲击着,飘飘摇摇。<br>  她呆呆地望着,望着。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冲进没膝的水中,把那棵小草轻轻地捧在手里...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