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晓武散文 我用文字找到回去的路

大风居士

——五镇采风记

◆鸳鸯镇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走进鸳鸯镇，我随口吟唱出这两句诗。

其实，在鸳鸯镇，水不止两，桥不止双。

如果是明镜，我愿意悬起更多。比如宽阔的水面在三角洲形成的凌凌一域；比如清澈湛蓝的天空；比如镇子的日日夜夜打磨出来的岁月光辉；比如一方水土养育的一方人；比如一个深邃的地名：狼叫屲，费家山等等。

在这样的思绪里走进鸳鸯镇，一切透亮如灯。这是一片土地活到绚丽而又淡然之时应有的状态，犹如世俗人生，浑厚者自然通透。

那就需要从此刻的图景逆流而上，去碰触那令人心惊的远古激荡的时光。

在广武坡临风俯瞰，精致到一楼一街的镇子，静卧在阳光的璀璨之下，四周绵延而去的油菜花，以金色的脚步踢踏着碧绿的麦浪，为南来北往的人高歌一曲不离不弃的爱的旋律。

此时不见鸳鸯，但情怀处处是鸳鸯。

通衢如连霍高速，穿梭的车辆借助善意和热爱打通心灵的慰藉。温柔的河流带着悠长的呼吸抚慰大地的万物生灵。穿镇而过的铁路，在一声富有诗意的鸣笛里，给背着行囊的人以远方的遐想。

就在这个高度，将目光尽情抛掷开去，也许，就在几只翩然降落的鸟影里，不小心打开那个叫狼叫屲的历史大门。在3.8万年的隧道里踽踽独行，会让一个人真切的感受到身影的寂寞，呼吸的艰难，也会在瞬间觉得，生命的可贵。那时候，我也许会用一个厚重而又苍凉的时间点燃自己，用元初的光明照亮一条通向繁华的地方。

当我逐渐吸附一路走来的岁月，而将自己变成一把巨大的火把时，一个叫费家山的村子在一条红色的飘带里欢腾歌舞。

至于在我的光芒背后，一座崛地而起的新时代镇子，会有两只纯情的鸟时时喊叫出甜蜜人心的名字。

◆马力镇

逆榜沙河之流而上，在油菜花的香远益清里，进入马力镇。

仅仅用目光去抚摸“马力”这两个字，似乎得到的是奔腾、逾越、气势这样的感受，但将胸怀打开，也许除了这样的汹涌澎湃之外，还有浩荡的文化浸染。那磅礴如虎踞的柏林山，在北方绵延不绝的土山浪涛里，巍然而起，将藏在深山密林里的一座千年古寺缓缓托起于历史的云烟。

那座古寺叫木梯寺。

唐风宋韵的波澜在钟磬的幽远回响里，一遍遍地冲刷着一方黎民深植于灵魂之上的精神信仰。带着原始的善良，带着大地般敦实的爱意，将马力这块热土从苍茫的乾坤缓缓钩沉。

柏林山是西秦岭末梢甩出去的巨石堆砌而成的一个文本高度。这样独特桀骜的险峰，和蹲居于榜沙河两岸的其他温和而圆融的山峦形成巨大的时空差距。

而一座古韵氤氲的寺院，将一段千年的时间流程深深镌刻在坚硬如铁的山的生命里，成了一个文化走出铿锵步伐的自信。

站在古寺的轩廊里纵目而望，马力川肥沃的土地上，都是一块块穹庐温棚，白浪一样的地膜在阳光的照耀下，踩着河流九曲回肠的荡气旋律，仿佛一群高歌载舞的赞美者。

是的，它们赞美的，应当是一座镇子凌空而起的龙马精神。

在这里，远古的脉搏接通了新时代的脉搏，让马力镇崛起于人们的欢声笑语和时代的清影。

◆高楼镇

在高楼镇，让我纵情想象的，应该是这些名字：八营，斗敌，曳兵……

把这些响彻着兵戈扰攘和缭绕着四起烽烟的名字用一根历史的长线序接起来，就会通向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峰——铁笼山。

似乎每一座山都会有自己的使命。它会用自己的高度让过往的时间书写下或荡气回肠，或呕心镂骨的人和故事。

显然，铁笼山就让姜维和司马昭这两个现在已成为文化坐标的人，将自己精神的烈火深深嵌进伟岸高耸的身影里。

当姜维拥重兵围困司马昭于铁笼山之上时，他一定是志在必得的。他的背后是一个自命为正统却偏安于蜀地的王朝，所以，他竭智尽能以实现汉相孔明“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愿望是何等炽热。除了这一层原因，当然也有报答孔明知遇之恩的情怀。无论于公于私，这都是足以标榜史册的高贵品质。

但这样的追求，反而会加深它的悲剧色彩，所以，司马昭的顺利突围，就让历史的喟叹倾斜到姜维身上，而且还是那么一层惋惜和悲凉的喟叹。

好在，一座山并没有因成败而臧否人物。它静静地矗立在崇山峻岭的高楼镇，以悲悯和包容，涵养着一段历史的风云变幻。

现在的高楼镇，虽然山岭居多，但田畴肥沃，庄稼盈盈，一座座村子祥和顺遂，即有田园雅静的趣味，也有通衢广陌的时代特征。

我想，站在文化高度的镇子，其起步的发力一定是强大的。

◆滩歌镇

从马力镇出发，翻过草木葳蕤的山峦，穿过密林深处的公路，在一片油菜花溢彩绚烂的迎候下，我们来到了滩歌镇。

走进这座镇子，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多了一点野性难驯的快感。大南河、白马河、代沟河、野峪河恣情流过滩歌川，然后紧然一束，摇身一摆，飘出了镇子的视野，消失在东边一线天的峡谷。

因为这些河流的天然滋养，让这个小小的盆地丰盈富饶，聚气生财。

这样的思考，会把我们带进一个时间的转弯处，一个回首，也许就是车水马龙的集市。

一条明朝的古街上，鳞次栉比的商铺开始早市。每一家人卸下铺子前面的门板，亮出了铺子里的世界，要么是药铺，要么是米店，要么是布匹点，要么是饭店。总之，就在这个时候，市声喧嚣，荡及四处。

而宽阔的街道两旁，从别处赶来的游商也摆摊设点，即使还没发市，就已经有人凑上来询问价钱。

我在这样的状态下，踅进一家酒店。店小二殷勤地跑过来，一边擦桌子，一边笑眯眯地问：“客官，你要点什么？”我大声说道：“打两角上好的酒，来一盘牛肉。”

……就在这样的追想里，我看到了一座镇子的历史，也感受到了它一路走来的坚实和厚重。它将所有的事情用心灵的光芒精心呵护。

因为这样，滩歌镇的荣耀依然闪亮在那条幽深的古街上。

时光渺远，而滩歌镇，却越发年轻。排排高楼，在郊野灿灿油菜花和洋洋麦田的守护下，更加气宇轩昂。

◆龙台镇

在魅力四射的武山过得疲乏了，就想着，有没有一座恬静优雅的后花园，以供消此劳累？

有！去龙台吧。

武山是典型的北方县城，而龙台镇却有十足的江南韵味。

碧玉一般的山峦亲密地拥抱着一湾流水。临水而居的村子，小巧得真想让人捧在手心。在这里，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是灵动的，都是灵性的。大到一座山，小到一棵草，一只虫子。

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透明的，都能从其中照映出我们心里的事情。

所以走进龙台之前，就应该删除殆尽心里的秘密，好的，坏的，所有的。不然，会让这一方镜子一样的山山水水，旮旯角落映照得暴露无遗。

在这里，我们只需要带上心灵，带上卸掉一切负累后的散架似的轻松即可。

这样江南味的地方，也有厚重的文化遗留值得我们回味。比如董贡生故居，比如闯王磨，比如磬音悠然的慈云寺等等。在这里，你可以踩着历史的心跳，倾听一座明丽的镇子不乏厚重的贮存。

当然，如果你此刻去，你将会无酒自醉。因为无边的油菜花，在高山之巅，酿制成绝美春酒，让你忘记身从何处来，要向何处去。

◆几句结语

五镇采风回来，感受颇多。

但似乎不是回来，而是归去。

那里至情至性，那里花朵没有姓名，鸟儿不知生辰。

在那里，真的可以看到自己的俗念多么污垢 。

我归去的路，一路有水，足够清洗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