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辗转到纽约时刚好是暑假开始，秋季开学前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打工赚些钱。在一位算是“老纽约人”的同学的家暂时住下后赶紧买份中文报纸看招聘广告。纽约是当时我们中国人眼中的花花世界，也是一座独特的城市，可以说是座海纳百川的“世家城市”，也是一个文化大交融的地方，世界上各色人种，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在这里生活着，我想我也可以作为一个新进的小人物融进这大融炉里。</p><p class="ql-block">刚开始找了一家餐馆清洁公司，老板一听我有汽车驾照后即录用了，当晚马上开工。其实我心里打怵，很虚的，因为刚刚在德州拿到驾照可从来没有正式上过路，现在又要在纽约开车，只能硬着头皮上路。是开一辆中型工具车有一台蒸汽除污机等清洁设备，还是另有三人同行。这天的任务是去一河之隔的新泽西州一家中餐馆做清洁，按照计划要在餐馆打烊后的十点钟到，结果一过了华盛顿大桥进入新州我就迷路了，开来走去没有了方向感，上了高速又下来再上高速，不知折腾了多久，同车的三位也是留学生，没有怨言一直帮着查地图找路，最后只听到有一位怯怯地问我拿到驾照多久了？我真的不敢实说担心把他们吓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打给餐馆，没人接听，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再查地图的所处位置已经差不多快到宾夕法尼亚州了。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无功而返，到公司停好车到回家时已经是早上五点多天边都现鱼肚白了。在一晚上紧张和焦虑的折腾下睡了不久就被电话铃声叫醒，是老板打来的，一顿训斥，说我让他失去了对客户的信用，白付另外三人的人工，还浪费了一整箱的汽油！让我今天不用来上班了，我硬着头皮问老板，那我明天来？只听到对方“啪”挂掉电话的声音，当时我可以想象到电话另端老板的气愤和无奈，这工作不到一天就被炒了。但没有关系，老天自有留人路，继续找！接着找到了另一份工作，就一直做到开学，周末有时还继续帮老板跑秀(Show)。当我弟弟来到纽约读书时也进这家珠宝公司，他一边念书一边打工以至完成学业。很多年过后回忆起来，才意识到原来自已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潜力在美国纽约被发掘出来，或者说是有机会在让我体现自身的能力。</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家珠宝商，做的是K金的戒指和挂件底座的生产和批发销售。老板是早年从台湾过来的留学生，年纪与我相仿，后来告诉我他的创业经历。其父早年曾经为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工作，在中国大陆被捕，几十年后释放回台，美国政府补发了其父亲全部的工资，他用了这笔钱在纽约被称为“世界珠宝街”的第五大道47街做起了生意，同时也做起房地产。进公司时老板刚买了一栋三层的楼房，一楼是个大统仓，想将之改造成铸金车间，镶钻、宝石工房和办公室，因为曼哈顿的租金昂贵，打算将工厂全部搬迁到这里的皇后区。老板自己画了工厂隔区的图纸让我负责找人来做。我看后觉得规模不大也不复杂有信心自己做，而且也了解了工具、材料在家庭站都很齐全，经得老板首肯，我找了两位同是留学生的朋友一起来干。我负责水、电安装(自认为具备些电工技术)。从隔房间，排电线，接水管，铺地砖全部边学边做，搞不定的就到楼上装修过的房子看人家是如何做的。煤气管道的延伸和接通就请专业的人来做。难度大点的是铸金车间，要耐高温、隔热、防火，用隔热板围成一房间，内部复盖铁皮只留下排风口。“无知者无畏”，这句形容我们当时无知时的勇气真是最恰当的。因为过后才知道水、电和房屋装修都需要各式有资格的执照和具备专业技术，这样规格的装修要向所在地市府申请，完工后要验收的。老板为省钱也就敷衍过去，我们也事后才知情，反正全部都搞定了，开工后一切运转正常。我同时还替老板管理了几栋出租房，有水电问题都基本上能解决，这样帮老板省下不少费用，当时老板付给我的人工费是每天$50。老板还让出一小套房子让我免费住，有一段时间老板会买些食物我负责做饭菜就两人一起开伙。一天，在饭桌上老板说要找女朋友，合适的就结婚。我即帮他拟了一征婚启事登在北美的【世界日报】上，大概这样写的“男性台湾留学生，卅多岁，美公民，事业有成，愿娶外秀惠中女性为妻，有意者邮寄或电话。” 老板平时很忙就委托我用我的地址和电话进行联系，帮他先甄选后再让他过目决定。启事登报一周，过后我略算了一下，约有五十多封信从美国各地和加拿大寄过来。老板如此信任我，我当全力以赴。首先是选出颜值好，年轻，受过当地教育的，然后再通过电话告之是代当事人了解情况，从中以知道大概。选了约十位女生候选名单推荐给了老板，其他的均把原信和照片退还给本人。其中有一位上海来的留学生，在世贸中心大楼上班，我极力推筹，因为是在本地，专业是会计，将来可以辅助老板管理公司帐目，是老板娘的最佳人选。老板隔天就自己打电话约了这位女生吃饭，回来说印象非常好的。过了一个礼拜后就看到他俩成双入对的在一起了。老板也带女友几次来吃我做的饭后他们就自立炉灶了。老板的事业有成，最初是从推销员做起(这里有句行话，市场的繁荣靠的是推销员)，还有他的能力和个人魅力，看准好时机就全力以赴，干练，不拖泥带水的，这也体现在择偶中。过了不久就喝到了老板的喜酒，我也算成人之美了一件乐事。为这桩婚事，老板的母亲和妹妹刚开始挺紧张的，找我了解，我也如实供述。后来听说他们有了三个孩子，並搬去了西雅图说那里的房地产市场更好做，纽约的珠宝首饰厂也易手他人了。</p><p class="ql-block">这其间还有一段关于我的小小插曲，有一天晩上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是位女生，问征婚启事还有效吗？我先声明不是我本人，是替老板发的，现在老板己经找到合适的了。她说因为出差，工作忙刚从旧报纸中看到这则启事。我们就自然地聊起来，知道她是从香港来念书的，毕业后现在一服饰公司当设计师…… 这以后一段的时间我们就常常互通电话，聊聊各自的留学生活，她经常会把电话筒放在钢琴边上让我听她弹曲子， “少女的祈祷”、“梦中的婚礼”等等名曲都是在那时候听到的。有天她说找到了一位心仪的男朋友，过一段时间后告诉我，她要出嫁了，我衷心祝福她，就再没有联系了，至今仍然不知她长什么模样的。</p><p class="ql-block">在珠宝商老板的公司里，我和弟弟也学着从纯金熔化后按比例加入合金通过失蜡法铸成18K的戒子和挂件座，然后打磨抛光成半成品，客户自带钻石或各类宝石来选戒子，然后再帮着把钻石、宝石镶嵌上去。也常和老板带着产品去各地走秀(参加国际珠宝展销会)推销产品。那一段期间付出了很多也逼着自己学做了很多，<span style="font-size:18px;">借用一位宝石镶工师傅的话：外科医生的手几乎都能搞定任何事。</span>这在国内是无法想象和做到的。同时对异乡的生存环境有了比较深的认识，也增强了自信心。</p><p class="ql-block">从美国的南部到西部再到东部，几个地区住下来，又搬迁几次，这样就几十年甚至大半辈子过去了。回想的话，有些记忆清晰有的模糊，有些遗憾多多，但也无可补救，只好顺其自然。在远离家乡的北美几乎没有任何资源，一切从头开始，却好像下水，只有憋一口气的劲，却要游到十口气也达不到的彼岸。人性是弱的，但最弱的时候，支撑点也显著了。当眼前漆黑无望，我们只有去相信：上帝把我们连根拔起，关闭了前后门，难道不会给我们在窗户开一条缝隙？也许，是看我们能忍耐多久吧！而上帝的一个暗示，是凭藉家庭。如果没有一起全力以赴的家人，绝无可能有蚁步登山的胆量和耐力。</p><p class="ql-block">8. 30. 20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