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同手足

杨絮

常言道血浓于水，可是有一种亲情却情深似海、情浓于血，我父母与叔一家结下的至情至深的情谊远胜血缘之情，催人泪下、感人至深……         哥哥出生后，母亲担心单位托儿所照顾不好，便托人寻找“带孩子的，”（现称“育婴嫂”）。经人介绍母亲去见了家住北关的庞奶奶一家，庞奶奶个子不高，和善亲切，庞爷爷原为辽宁省文史馆馆员，退休后回到家乡海城。听说庞爷爷是个“老饱学”，母亲很高兴，觉得可以近水楼台学到知识。（后来我们称他们为“庞奶”“庞爷”。）        母亲与庞奶一家一见如故，便将哥哥托付给二老，哥哥寄养在庞奶家，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后来母亲逐渐把庞奶家当成了“娘家”，一到星期天，母亲便跑到庞奶家，常常往炕上一躺，庞奶就开始忙碌着给她弄吃的，母亲在那里找到了回娘家的感觉。         庞奶庞爷家的女儿和长子都在外地，只有次子在身边，他就是我叔—庞东华。我从小到大一直称他为叔，（海城话第二声），从未在前面加上姓氏。         叔是个英俊潇洒、帅气内敛的谦谦君子，他睿智、幽默善良、热爱音乐，是完美的男神！当年电影院正在热映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叔酷似片中列宁的警卫“瓦西里”，酷毙了！长叔三岁的父母在异乡遇到了知己，逐渐与叔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胞般的手足之情水到渠成……         叔考入师范大学后，一直念念不忘他的音乐，第二年便果断退学，重新参加高考，并如愿考入沈阳音乐学院单簧管专业。         正当叔徜徉在音乐的海洋之时，一只丘比特之箭射中了英俊的音乐王子。女主角是音乐学院附中学习声乐的吴姑娘。她1.67米的大个，活泼、可爱。当她发现了心中的白马王子后，主动进攻，于是叔沦陷在了天降的爱情之海。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母亲知道后，得意地将吴姑娘的大照片悬挂在家里的镜框里，炫耀之心昭然若揭。         叔读大学后期，中国大地发生了那场动乱，动乱年代毕业分配也闹乌龙，叔和同学们被错误地分配到大西北平凉，在那里，叔和他的同学们受尽了各种磨难，他们心中那神圣的音乐殿堂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后来吴姑娘也毕业了，并考取了空政文工团，进了北京。刚开始他们还鸿雁传书，情意绵绵。可是后来吴姑娘越来越冷淡了，叔几次进京才知道原来吴姑娘的美貌打动了她的一个上司，吴姑娘如果不答应和这个首长拍拖就会被转业到地方。吴姑娘经过了一番痛苦的内心挣扎，最后决定：弃白马王子而去！         屋漏偏遭连夜雨，文革中，家里这边也遭了殃，庞爷，这位满腹经纶的老人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无端被毒打、批斗。庞奶家属于里走外的套间，庞奶家住里屋，外屋一家是必经之路。这外屋的女主人是个恶妇，她会把两位老人的所有行动和家里来什么人等“情报”一一汇报给街道。（因此很长一段时间“街道”这词在我心里是反义词）         我父母那段时间无比牵挂二老，可又顾虑被外屋恶妇打小报告，二老也不愿牵连我父母，于是他们相约在南关大桥桥头见面，彼此见面，才能放心。（把好人弄成了地下工作者）      有一次庞爷被打得卧床不起，甚至生了褥疮。我父母得知，不顾个人安危，跑去家里照顾。后来庞爷被折磨得含冤死去。庞奶被大儿子接到辽阳家中。没想到几年后，庞奶竟自尽身亡。我母亲得知后，哭得捶胸顿足、死去活来，发誓要去辽阳为老人讨回公道，老人的大儿媳是一个刁蛮、狠毒之妇，她经常虐待老人，我母亲下决心要将她绳之以法。其实这些消息都是庞奶的孙子大春向我母亲提供，他从小在奶奶家长大，很长一段时间与我哥哥在一起生活。他觉得他奶奶是投泔水缸自尽的，我母亲却怀疑是大春的母亲害死的。后来众人都劝我母亲，没有证据，我母亲又不是庞奶的直系亲属，很难打赢官司，母亲才愤愤作罢。         在庞奶的不幸发生之前，高教部又重新分配了叔和同学们，叔被分配到了河南省京剧团。         叔失恋之后备受打击，一度拒绝相亲，我母亲急的团团转，到处托人帮叔介绍对象，可是叔却宁缺毋滥，谁都不同意。叔每次回海城探亲，临别时母亲都会送到火车站挥泪告别，她心疼这个弟弟形单影只，她心疼弟弟命运多舛……        一晃叔就三十多岁了，（当时三十多岁属于大龄青年）一次他回家探亲，（彼时母亲家成了叔的娘家），母亲又介绍了县医院的一位医生，叔仍然摇头不同意。母亲急了，脱口就问：“如果是范**你能同意吗？”没想到叔却说：“人家能愿意吗？”范**曾经是海城评剧团的女一号花旦，样板戏红灯记中的李铁梅，是很多海城男青年的心中偶像，叔后来承认他曾经也是粉丝之一。母亲一听来了精神，到处打听谁认识范**，最后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介绍人。范姨当时正好也处于恋爱空窗期，她曾经的黄姓恋人因为她的家庭出身不好而绝情与她分手，（海城人都知道），叔十分珍惜这个亲事，用真诚打动了范姨，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         叔的恋爱终于修成正果，在母亲的操办下，他们结婚了！叔真诚地告诉他的新娘：玉香姐比我的亲姐姐还亲。蜜月时期，叔经常领着我去范姨下放的陶瓷二厂门口接范姨下班回家（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两年后范姨才费尽周折地调往郑州与叔团聚。一九七四年，叔和范姨与我父母商量，希望带我去郑州学琴，将来也好有个一技之长。于是范姨带着我经过北京来到郑州。我挑选了琵琶，开始了学琴生涯。       一九七五年海城发生大地震，家里爬头街的房子都倒塌了，重建之后母亲思女心切，把我从郑州召回。没有想到我却从此与叔天人永隔，再也没有见到叔……         斗转星移，我回到海城后继续我的求学之路，八四年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一天范姨来信说叔身体不好，我们以为只是小恙，并未太在意。可是到了八六年，却传来更加不幸的消息，叔被确诊为肝硬化，已经住进医院。过些天，叔进入弥留之际，母亲接到电报，匆忙赶到郑州，见叔最后一面。那些天我一边工作、一边祈祷，心收得紧紧的，害怕那个噩耗传来。         叔在弥留之际一直在等着他这个心心念念的姐姐，直到母亲抵达医院，叔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驾鹤而去……           年仅四十九岁的叔撇下了珍视的爱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英年早逝。我父母心疼范姨和孩子们，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经常邮寄财物，接济娘仨。改革开放后，很多普通百姓都买了电视机，母亲担心两个孩子受屈，坚持给钱让范姨给孩子们买电视机。这绝非简单的慷慨之举，它是纯粹而圣洁的舔犊之爱，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真情……         后来叔的儿子“老虎”考上了大学，范姨带老虎回到海城，临走时，母亲取出三千元钱，又找来一方手帕，将钱缝在老虎弟弟的腰间，并叮嘱路上小心，别被偷了，这些钱是学费……         母亲把她的真情、她的牵挂、还有对叔的万般思念都缝进了一针一线里……                                                         叔年轻帅气 练琴中的叔 叔与我们全家 酷毙了 叔与我们全家 学琴的我 叔与我们全家 去郑州途经北京留影 我们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