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院现状</p> <p class="ql-block"> 可能是由于怀旧吧,几天前,妹妹和我一起来到我们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住过的老房子——原大安街64号。大安街原名“大坑街”,东临中央大街,穿过炮队街(通江街)、哥萨克,(高谊街)、西到斜纹街(经纬街),在霞曼街和东风街中间。值得庆幸的是,周围的老房子都已经因城区改造拆除了,唯独那个二层半的小楼还在,但是已经过修缮变成民宿,虽然样貌已经更改,但是当年的情景却历历在目,往事不由得湧上心头......!</p> <p class="ql-block">老宅现状</p> <p class="ql-block">公用上下水</p><p class="ql-block">上世纪82起到87年,我们家住在大安街64号,应该是个俄式建筑大院儿。进院子需要通过一个大门洞。大门洞的左手边有个小屋也叫水房,水管儿从这个小屋的墙里伸出来的。那时候院子里的居民室内没有上下水,全院子的人都要到这里来接饮用水,接水的地方有个小屋专门由一家人管理,记得那家的男人由于说话嗓门儿大人送外号“大嗓门子”。那是个高大魁梧、勤劳善良、热心肠男人。到了冬天零下30多度的时候,水管儿就会结冰冻住不能出水,“大嗓门子”就烧壶开水浇在水管儿上把冰化开,这样人们就能正常接水了。</p><p class="ql-block"> 我弟弟当时十二、三岁,为了让他锻炼身体我爸爸给他准备两个小铁皮桶,他就用这两个小桶每天从水房打水供家里饮用。一直坚持到我们家从这里搬走。</p><p class="ql-block"> 下水道也是院中唯一的一处倒脏水的地方,所有人家共用一处,俗称“泔水窖子”。“泔水窖子”是一个四周用水泥或石头砌成约一米见方二十公分左右深的池子,池底是用来过滤杂物的带网眼的簿铁片,再下面就是下水道了。当时“泔水窖子”就设在院子当中。院子两侧是各家自建的“柈子棚”,“柈子棚”是用木板子围成的小屋,屋顶大多是“洋瓦盖儿”。里面放煤、柈子和杂物,冬天还可以储藏冻货。</p> <p class="ql-block">原大安商店现在的样子,不如原来好看</p> <p class="ql-block">买菜</p><p class="ql-block"> 大安街头靠中央大街北边一侧是“东风商场”,南侧是“大安商店”,当时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去大安商店排队买菜。早晨六点钟拉菜的大卡车会准时到,各种蔬菜被倒在商店外的地上,一大堆一大堆的,有奶柿子、大圆西红柿、茄子、豆角、芹菜、大辣椒、小辣椒......。应有尽有非常新鲜,那时候的蔬菜没有公害做出来很美味。真心怀念那种味道!为了能买到新鲜蔬菜,人们每天早六点前去大安商店门口排队买菜。所有的人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长队买自己喜欢吃的菜。当时,一个营业员只负责卖一种菜,也就是说你想买几样菜就得排几次队,所以有时候为了减少排队次数就约上两三个人一起出来买。那个年代还没有一次性塑料袋,买来的菜是用大布兜子俗称“三角兜”装的。那种“三角兜”是用纯棉布做的,做工简单容量也根据自己所需可大可小,通常用的装个十来斤蔬菜一点问题都没有。有时候为了分装一次要拿上两、三个“三角兜”。这种“三角兜”每个家庭都会备上几个,用脏了就洗一洗再用,一个“三角兜”用上几年都不坏,即经济又环保。这种 “三角兜”延用了好多年,直到一次性塑料袋的出现才慢慢地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到晚上没卖完的菜商店就会降价处理,那叫一个便宜呀!一元钱随便装。有的人为了省钱就晚上去买。记得我母亲经常下班时捎回来“一元菜”。</p> <p class="ql-block">老宅楼梯就是这样子的</p> <p class="ql-block">近邻</p><p class="ql-block"> 原来的那种大院是“开放”式的,似乎使得全体住民成为了一个大家庭。天一暖和院子里的人就会多起来,孩子们院里院外地跑着玩,大人们则三五成群地或做活儿或下棋或聊天儿,挺热闹的。在相互交流中各家的情况邻里们大致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p><p class="ql-block">大门洞的两侧是二层楼。楼梯设在室外。住在二楼的人家洗的衣服就晾在门口拉的晾衣绳上,或直接搭在门前的走台扶手上。对院子前面的邻居有两个“场面”印象颇深。</p><p class="ql-block">场面一:有一家的女主人喊孩子回家吃饭,她家住在邻街二楼门朝院里,每天晚饭时间她都会站在家门口的室外走台上高声地喊她家在外面玩耍的孩子的名字再加上“回家吃饭啦!”那声音叫一个“嘹亮”。特别是夏天,开窗户开门的全院子人都能听到。当时听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场面二:邻街有一个人家的儿子智力有问题,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那种。个头在1.75米左右,瘦瘦的,头有点歪,走路一颠儿一顛儿的,说话声音也怪怪的,好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子,挺吓人的,院儿里的女孩子们都怕他,见了他就赶紧绕开躲着走。记得他家条件很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就从农村娶了个媳妇儿,那个女孩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婚后还生了个男孩儿,这个女人经常遭到男人的“家暴”,后来就被那个“傻小子”给打跑了。</p><p class="ql-block"> 从大门洞进到院子里就可以看到一幢小红楼,是二层带一层阁楼的那种房子,我们家当时就在住三楼。楼很旧,楼道地面是“水磨石”的,楼梯是木头扶手,扶手下是镂空的铁艺花。家里的自行车晚上回来要拿到楼里,脚蹬子挂在楼梯的铁艺花上锁在那里,早晨再搬下去,挺折腾的。</p><p class="ql-block"> 楼梯右侧邻居住着四口之家,一对老夫妻和一对小夫妻。小夫妻的丈夫在一家大国企工作是个技术员。高高的个子,英俊白晰的脸,斯斯文文很儒雅的样子。每天早晨他都会在大安街的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背英语单词或读英文,我当时要参加高考,有时也会早起背些什么,经常遇到这个叔叔,见到了我就会礼貌地点头笑一下,他也会笑一下,有时还对我说几句鼓励的话。虽然话不多但感觉还是很有动力的。后来这个叔叔和他妻子出国去了美国。</p><p class="ql-block">我家最近的邻居姓王,他们家三个孩子,两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姓别和顺序和我们家完全一样,除了父母还有一个老奶奶我们叫她王奶奶。我们两家仅一墙之隔,共用一个大门、一个厨房,两个灶台紧挨着,两家人相处得很好,谁家做好吃的都会给对方送一些。当时王叔叔是“包工头”,家里经济条件不错,所以他家的伙食很好,王奶奶做饭很香,每天饭口时都是饭香扑鼻。他们家重男轻女,对大女儿特别不好,大女儿叫小红,当时十七八岁,长得白净清爽、小眼睛有点肿眼泡儿、梳着运动短发,性格爽朗,说话先笑,学习一般能干家务活,经常给家里挑水、蒸馒头,她蒸的馒头个儿大又白又松软,刚出锅时面香捕鼻。她弟弟叫小刚比姐姐小两岁,长得白白的瘦瘦的,不太爱说话,经常欺负姐姐连骂带打的,由于父母、奶奶偏心小红受了不少委屈,有时候就一个人在她们家门外愉愉地抹眼泪。这个女孩子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每个月来“大姨妈”时肚子疼,疼得在床上直打滚儿,实在难以忍受就用脚踹墙,边踹边喊:“我活不起啦!”那喊声撕心裂肺的很凄惨,她家人也不管。我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听得非常清楚。我母亲当时在医院工作,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带她去医院,找最好的妇科大夫给开了几副中药,小红的“毛病”还真就被这几副中药给治好了。为此她一直感激我母亲。</p> <p class="ql-block">原大安街64号现在已经面目全非</p> <p class="ql-block">放鞭炮</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这个大院正对面也是一个大院,两个大门洞也正对着。两个院子的孩子们经常“打群架”,有时候在大门口玩着玩着就打起来了。印象最深的就是过年放鞭炮。两个门洞里的孩子们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将自己的鞭炮点燃后就往对面的大门洞里扔,扔完立该躲藏起来,鞭炮在大门洞里炸开那叫一个响啊!我当时上高中没有时间玩儿,只有听听的份儿。尽管自己没有“参战”,却能深切受到“战斗”的激烈和好玩儿。玩皮的孩子们用这种方式释放着天性。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老宅的门把手</p> <p class="ql-block">卖水</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这样一件事,有一年夏天,我弟突然和我母亲说:“妈,给我准备个壶和水碗,我想到门口卖水”。我妈看我弟说得很认真,就真的给他准备了个水壶和水碗,壶里装上凉开水。然后我弟弟就到大门口去卖,一分钱一碗。一个多小时后我弟回来了,我妈问他:“儿子,卖的咋样啊?”我弟很尴尬地说:“就一个人买,那个人喝了一口说一点也不凉,扔下一分钱就走了”。我妈妈告诉他,什么事都不是想的那么容易,卖不卖出去没有关系,关键是去做了体会一下就好了。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p> <p class="ql-block">老俄侨</p><p class="ql-block"> 大门洞对面的左前方是一个煤厂,门口临街处有一个铁皮房子,这是一个平房,街面一侧没有窗户,房顶是红色的洋瓦盖儿,周围是黑色的铁皮,门也是铁皮做的。我有时放学路过就能看到一个俄罗斯的老妇人,坐个小板凳在那个房子门前晒太阳。老妇人的样貌以及形体像极了高尔基笔下的外祖母。在我的记忆中,那个老妇人七十来岁的年纪,皮肤很白晰,脸长了一些老年斑,弓着腰驼着背,眼睛大而深邃总是面带微笑的样子,看人的眼神也很慈祥。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仍掩盖不住当年的美貌。老妇人戴个深绿底儿暗红花的头巾,头巾很大包裹了大半个身子。上身穿的是一件典型的俄罗斯式的服饰,下身穿着棕色的棉布“布拉基”,腿上是棕色厚厚的长统袜,脚穿一双棕色小皮靴,尽管有些旧却擦得很干净。老妇人不会讲汉语。 八十年代初,哈尔滨已经很少有“老毛子”出现了, 出于好奇,每次见到她我都会驻足看着她,起初老妇人看见我有些视而不见,我学过几天俄语便用俄语向她问好,她显出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就用俄语“嘟嘟”地和我说话,尽管我听不懂她说的意思,但是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可以感觉到她在说什么。她边说边指着自己的手和腿的关节,当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老妇人的手指关节很大手指是弯曲的已经严重变形了。我想大概她的腿关节也是这样吧。后来听人说,老妇人就住在这个铁皮房子里,这个铁皮房子没有窗户终年不见阳光,估计是阴冷潮湿吧。她的丈夫是一位军人去世了,在中国她没有别的亲人,是个独居的老俄侨。我每次见到她心里都挺难过,这么一个身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的独居老妇人,没有亲人,没人交流,更没有人照顾,生活多凄惨!</p><p class="ql-block">她不会说汉语,但是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当时她吃什么,怎么去买这个没有印象,也没有见过她出去买东西。有一次我妹妹在她的门口玩,老妇人让我妹妹给她买面包,她给我妹妹钱和粮票并指着粮票说:“有的事”,意思是说她的粮票很多。我妹妹比我小七岁,当时上小学,她和这个老妇人有过几次交流,老妇人也很喜欢这个十来岁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儿。她经常用很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妹妹还跟她说些听不懂的“老毛子”话。</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学雷锋做好事,我妹妹就带了两个同学为这个老俄侨搞卫生。那是她第一次去她家,据我妹妹讲,这个老妇人家感觉是个半地下室,没有窗户,仅靠一盏瓦数不大的白炽灯照明,屋里很昏暗,阴森森的。室内陈设很简单,一个沙发,沙发上铺着棕色的兽皮,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烛台,墙上挂着一幅圣母像,感觉这个老妇人是一个东正教徒。看到妹妹领着两个女孩儿来她家,开始老妇人感到很惊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我妹妹跟她比划着说她们是来帮她搞卫生的,边说边擦桌子,擦烛台,扫地。她明白了,这几个女孩子是来帮他搞卫生的,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边看着他们干活边教他们说俄语:用手比划着一加一等于二就是“吧唧吧唧耶斯基”,还有再见是”达斯维达尼亚”......。后来我妹妹又去了几次老俄侨的家,但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p><p class="ql-block">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城市的变迁,我们住的大院要动迁,原住民都搬走了。后来听说老俄侨被侨联接走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不详。这个俄罗斯老妇人是不是哈尔滨的最后一个俄侨已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地说她一定是最后一批俄侨。</p><p class="ql-block"> 历史的长河中,一切纷繁终将成为过往。愿哈尔滨的城史记忆成为永恒的故事!</p><p class="ql-block">2024-5-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