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滩头 小滩头

秋风起

文字：安孝文

图片：康晓英

东乡一片滩，立下两个村，叫小的并不小，叫大的却不大，多少年了， 这里生出了一句"大滩头不大，小滩头不小，当中吃夹了一个会子（村名）正 好"的一句话。

桑干河怀仁境新桥东，西至东昌城、东至王庄、北到会子里（兴旺）、南 至河头，历史上这一带冬春两季，白茫茫一片盐碱滩，夏秋两季则是地皮永 不干的寸草滩；方位略呈东北、西南向一片滩地的两端，东北处名叫"大滩头 "，西南处名叫"小滩头"。

公元2021年，小滩头178户、430余人，常住人口220余人，村域面积为 6000余亩；大滩头，66户、160余人，常住人口70余人，村域面积2000余 亩。

相比之下，大滩头确实并不大，但民间传说，这里古时候叫做"万人村" 。何以叫了这样一个规模颇大的村庄名？原来村里有许多地名如"葫芦头"、 "董家地"、"牛肋子"、"官吃塔"、"担水道"、"王家坟"等，而在"大坟台"处，曾经发现过瓮棺葬，在"大吃瘩"处村民耕地时曾发现石棺、古时候的灶台，大量的陶器残片。故而民众们据此推想，古时候大滩头一带曾是一 个较大的村庄，夸张一点传说为万人村。

如果从地理环境考古角度去思考， 此说也不完全为虚。大滩头西八里之处原来有一座汉代古城，名叫剧阳城， 其面积50余万平方米，西边不远处的东昌城村民称之为"东古城"，古城遗 址中也曾发现过灶台、大量陶器残片。大滩头的万人村之说，当与东古城有 一些联系。

同在一片滩，相距只五里，但小滩头没有传说。这里冯姓最多，还有郝 、李、弋等。弋姓从大同县杨寨来、李姓从高镇子来、郝姓从河头来。最早的则传说是王姓，后来王姓人绝了户，只在村东留下一盘王家坟，与村西的冯家老坟相对应，民间有了传说，说村庄呈一种"二鬼抬轿"的形态，小滩头有风水，冯们人家很兴盛。

时年87岁的冯日全老先生说，冯姓人是从关南来，最早由冯老太太把大儿子留在原地，领着其余兄弟三个来到这一带，只见滩地荒茫茫，水源充沛 ，无人管，于是住了下来。以后老二住在南头窑院里，叫冯登凯，老三冯仕官与老四住在北头，形成了如今村里冯姓人家的三大门儿。根据村西冯家老坟的墓碑刻字，冯姓人是清乾隆年间来村。这个时间与大滩头立村的年代推测正好相符。

大滩头胡姓为主，还有赵、蒋等姓氏。蒋姓人后来去了王卞庄、大同伍庄，赵姓人是关南的货郎担子，兄弟三出雁门，两个去了王皓瞳，一个来到大滩头。胡姓人从王庄来，王庄的地少，这里滩地多，年过古稀的胡忠的祖爷来此种地糊口，定居下来。

据说村子不大人不多，但各类庙宇却不少，有高庙、龙王庙、奶奶庙、五道庙、老爷庙、三官庙，其规模如何？今人皆已不知，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已被拆或改建，如今只留下一座面阔两间，进深间半卷棚顶的乐楼。

乐楼对面北，不远就是大庙遗址改建的旧学校，西墙外 有一块碑石，高193厘米、宽63厘米、厚16厘米，玄武岩石质，碑阴碑阳俱 为布施人名姓，字迹都已漫患不清，但碑阳额首双钩阴刻"重修神庙碑志", 末尾，辨认出x治七年，岁x辰等字样，应当是同治年间，为公元1868年。这 样上溯其始建，及村庄成规模的年代应当也是乾隆年。再者，碑体两面布施 人名姓密密麻麻多达上百名，也从另一个层面映证了曾是万人村的说法似乎 有一些道理。

如今村里浑源籍的民众约占五分之二。原来，集体生产的年月里，人少草地多，村里两群羊，每群二百多只，还有牛、驴、马、骡百余头，大队养着六辆大皮车，在口泉沟盘煤，挣活钱，需要放牧的人。村里劳力不足，从浑源夏安山区雇来一个打伴子的。后来这个打伴子的又把他一辈子放羊的父亲拉留来，从此，浑源山沟里的人见了大，都想出山沟沟，那一带的张、刘 、史、程亲拉亲、亲托亲，好多人都来到大滩头。土地下放集体解散时， 大滩头人均可分两只羊，每一户都能分到不是牛和驴，就是马和骡。是全怀 仁少有的畜牧业发达的好村庄。

实则民国年间不是这样的，大滩头、小滩头，两个村的民众回忆，都是 一个字，"穷"。土地改革定成份，两个村里没"地主"，也没"富农"，都是清一色的"贫 下中农"。原来，两个村之间几千亩滩地，地薄不打粮，挂不起炭，一年四季烧柴草，烧牛粪；买不起盐，几百年间咸菜、食用的盐，都是割回一种含盐的盐蒿，晒干烧成灰，用水淋，淋下的水即是盐水来腌菜，或用火熬成颗粒状，叫"润盐"，做菜用。也有的是扫滩地里的盐土，淋水上锅熬，熬出盐 食用之。两个村至今却留传着一个省叫的名，也是村民们自嘲的一个村庄名 字，叫"灰一万年"。

原来民国年间，怀仁应县接壤一带，有私营的广济水利公司，开发镇子梁水库，开大渠引洪水澄地，到了小滩头，广济公司的经理人田学礼，叫不动村民参与工程，到了大滩头，村民同样怕当年没收成，不积极参与。田学 礼无奈何，气愤地扔下一句话"灰一万年"，未曾想，这句略带诅咒性的话语 ，却魔性的桎梏了大滩头、小滩头多少年。以后的日子里，小滩头的耕地虽多，但却被广济公司引入的"新兴堂"、"平兴堂"、"庆毓堂"买去。村里不足三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学会抽大烟。日本人侵占怀仁时，小滩头没几户 人家，竟然因抽大烟有冯日元、冯玉栋、冯登礼，还有冯登信的父亲四个人把老婆卖到邻村的西安堡、烽火台、郑庄、中柳会。

两个滩的民众多少年来，一直饮用着当地含氟量很高的地下水，故而多 好的姑娘、小伙子都是一嘴大黄牙，贬损了人才。

唯一的是小滩头的踢鼓秧歌很出名，令人稍感宽慰。冯日全老先生说小滩头村有习武之风，后来有一拳棒手（武林高手）出手过狠伤了人，因此被判刑。出狱之后他主张村里年轻人学踢秧歌，代替耍枪弄棒比较平安。同时把拳术程式动作灵活地运用到踢秧歌中的鼓子角色表演中，使踢秧歌表演更显别具风采。

小滩头的踢鼓秧歌队伍人员配置共有，落（ lao）毛的是总领队指挥者，有四个鼓子、四个拉花、四个打棒的，还有一名抖公子、一名大脚婆、一位拄拐杖的拧尾子的老汉，共17名队员。表演的场 子共依先后有"天地牌子"、"四门斗子"、"单十字"、"双十字"、"五葫 芦"、"斜十字"、"八人串"、"八卦串顶"、"四堵墙"、"银定卯"、"月 牙"，最后是摆"天下太平"四个字。摆这四个字时候，摆一个字就要以这一 个字为中心，唱出四句大秧歌调韵的词句。"天"：往上看、是青天，天字摆 在大街前，人人都把龙头供、满斗焚香供龙天；"下"：四下观来四下看，摆 一个下字在大街，胡将军领头下河东，曹操领兵下江南；"太"：六月山西古太川，李渊驻兵在太原，太阳本是活神仙，太阳光彩照世界；"平"：世上共有三个平，平斗尺秤为公平，一个平字摆大街，黎民齐唱天下太平。

冯日全就是踢鼓秧歌表演的高手，他说当年村里大多数村民都参加这一活动，年龄小的时候先扮演打棒角色，这种角色动作单一，只是双手打棒跟着走，大一点学拉花，最难表演的是鼓子角色，这种角色有许多程式化动作，多有一些面部表情。好在村里不仅有武术基础，村里还有业余耍孩儿剧班社、表演程式不生疏，不隔行、冯日全就是业余班社的掌班人，他是一种民间俗称的"全下山老师傅"，红黑生旦都可扮，故而他掌门四代踢鼓秧歌表演 ，东乡一带非常有名气。

每到春节后至农历二月二，周边的张家堡、李家小村、神咀窝、王庄、王皓瞳、旧站、百谷寨、古家坡、闫家堡、下峪等村， 都会发来邀请帖，相约对秧歌。故而村里生出了许多踢鼓秧歌大拿，到外村去坐坊教习踢鼓秧歌。有冯玉叶去张家堡、冯登泰去李家小村、冯登镇去旧站、古家坡、冯登旺去闫家堡、冯登仁去大同县的东庄、黄土坡、甲车沟、下峪等。

俱往矣，踢鼓秧歌给滩上增添了些许光点，而农业生产体制改革，让"灰 一万年"的滩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非同一般，似乎可以用60余年前 ，大小滩头曾想改为"旭日"、"东升"的四个字来形容。小滩头大力发展养殖业，养殖业占地近900余亩；2020年2000余亩玉米种植都使用滴灌，全村有水井40多眼，瓜果蔬菜400余亩，全村粮食产量430余万斤，人均收入一 万三千元，集体收入清零，光伏发电年收入三万元，村庄占地200余亩，有9 0余座农民独家院。大滩头，一条光洁的旅游专线从村南通过。道路两边的文化墙，昭示了村庄的兴旺。村域虽然不大，但有大象养殖公司入驻，带动了村庄养殖业的发展，村里牛、羊、猪专业户很多。2018年，40刚出头的村支部书记胡晓峰带头投资750万元办起了新希望养殖公司。用村民们的话说， 如今农民不受多大的苦，光景最好过，户均年收入不低于5万多。更令人欣慰的是滩上民众都用上了自来水。2020年5月，按照相关的政策精神，市委市政府发文，大滩头、小滩头 、会子三村合一，归属为小滩头村，大小滩头再开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