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为师

秀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好像是施耐庵在《水浒传》里的说的吧？可是人非草木，安知草木无情呢？

　　黎明，清风徐来，花香隐隐。推门出来，只见紫藤袅娜的轻轻摇摆，仿佛浓睡不消残酒；小木槿上百朵小花一起笑，笑的每一朵都颤巍巍的；金丝吊蝴蝶精致的小花，像天上纷纷坠落的绿星星；粉牡丹躲在木槿的身后，羞怯怯的，红晕从心里漫出来；海棠去年劳累过度，今年躺平成一树碧绿；风信子丛中忽然钻出来一棵洋水仙，不知是一个错误还是惊喜？还有茵茵碧草，弥漫着润润的舒适感；即使最矮小的婆婆纳，也自信的张开蓝色的花瓣，让天空看到它的灿烂。

在这方寸之地，十几种花开的那么和谐：耐晒的为喜阴的遮阳，有的夏眠，有的冬眠，秉性不同却能求同存异、互不干扰；角堇从寒冬走来，却低调的藏起资历；丁香听着蜜蜂的赞美，却不炫耀芬芳……它们各自遵守着自己的时钟，与习性相同者为伴。又与习性不同者互补，去填补上下左右的空间，去填补春夏秋冬的时间。

　　去年秋天，我在山里发现一棵根须裸露的黄栌的牙签苗，带回家后它从叶到根已经干透了。我随手种在一个角落里，几乎没对它抱任何希望。谁知它竟然挺过了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已经有十来个叶片，每一片都像一颗端端正正的心。它如此小而坚韧，让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诗“小草呀,你的足步虽小,却拥有你脚下的土地。”

　　据我观察，草木不仅顽强，还很有趣。——比如喜欢装嫩。不少花白天开的热烈奔放，花蕊毕现，到了晚上又会偷偷合上，第二天早晨又故作青涩，羞答答的重新绽放……月季就这样，睡莲亦如此。不过最极致的是郁金香，会一次次的昼开夜闭晨复习，有的能重复一周，过足了开花瘾。就像人，赖在青春里，不肯离开。

　　再比如，各种花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围着紫藤飞舞的总是大大的黑蜂，在姬小菊上流连的是体小如蝇的小蜂，落在玛格丽特上的是素雅的粉蝶，在美人樱丛中飞来飞去的是蜂蛾……看它们自得其乐的样子，大概也不会嘲笑别人的朋友圈太Lou吧？

　　多有意思呀！如此有个性的草木，就这样聚在一起，让我们看到了百花齐放的盛景。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人也像花草一样多好！弱小的自强、不被欺负，高大的谦逊、不恃强凌弱；凡者自尊，贵者自重；素的不会笑艳的太俗，风情万种的也不会嫌沉默寡言者无趣；容得下少不更事，也容得下老气横秋……都能看到别人身上独特的美，都能包容另类和不同……那该多好啊！

　　可惜，网络让我们见识了人与人是多么难以和平共处，难以彼此信任包容。是不是人聚在一起就一定要分高低贵贱，争胜负输赢？就一定要分出阵营、制造出敌我？我们真的这样心胸狭隘、画地为牢吗？我们真的失去倾听能力，失去了耐心、理性和气度了吗？我们是不是既没有草木的坚韧和顽强，也缺少草木的雅量和胸襟？

　　或许，喜欢草木，是一种逃避的态度。逃避冲突、逃避争论、逃避站队，逃避各种不兼容的话题。或许，喜欢草木，是给自己觉悟和学习的机会，放下万物之灵的身段，用心去感知，在人群中遭遇的种种创伤，会慢慢治愈。龚自珍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草木无言，却领悟了自己在大自然中的位置，才如此的从容洒脱。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老人家在告诉我们，即使对于生死之类的哲学问题，草木的通达和坦荡，也足以做我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