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日深夜,徐霞客等乘的船在湘江上遇到劫匪,钱被劫,人剌伤,船被烧。幸亏有邻舟救助,至十三日凌晨回到衡州城中。此时,徐霞客身穿别人脱下来的单衣、单裤,春寒料峭,狼狈不堪。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寄身何处?万般无奈之际,想到了在衡州桂王府任职的金祥甫,金也是江阴人,算得上“他乡遇故知”。于是,进城以后直奔金祥甫寓所,将遇盗情况告诉了祥甫,祥甫听了露出悲伤的神态。徐霞客一开始想向桂王府借几十两银子,请金祥甫担保。然而,祥甫却说,桂王府没有银两可借。金祥甫说:“如果你就此回家,可以帮你筹措一些钱作为路费。”徐霞客告以衷肠:“如果遇难辄返,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唯。这个时候,徐霞客这一段话非常重要!设想如果当时徐霞客听了金祥甫的话,起程回家,就没有了徐霞客后面的行程,世上更无《徐霞客游记》!甚至连今天人们也少了许多旅游的精神与文化遗产!<div>十四、十五两天,徐霞客在金祥甫寓所休息。十六日,金祥甫将徐霞客遇盗之事写成启事送进内司(州府衙门办事机构),并约好二十二日会集众人商议救助事宜。</div><div>十七、十八两日,徐霞客仍在金祥甫寓所。那时,徐霞客从头到脚穿戴的都是金祥甫给的衣物。而顾仆仍然蓬头赤脚,衣不蔽体,只能呆在金家寓所里。</div><div>十九日,徐霞客去看望刘明宇,在他楼上坐了一整天。刘明宇是衡州人,原尚书刘尧梅的养子,少年时很有体魄,且慷慨好义。听说徐霞客遭了难,立即前来拜访,想找人去揖拿盗贼。徐霞客说:“物件已丢了,找回来也不能作为西部旅游的费用。可惜的是安吉张宗琏《南程续记》那套书,是张家藏了两百多年的宝物;而陈继儒(松江名人)等人要我带到丽江去的信件,那东西对盗贼没有用,对我来说却是心头之痛。”</div><div>二十日,天气晴朗,徐霞客走出柴埠门去郊外解闷,看到盛开的茶花、桃花,心情好了些。但是,听到东安县有强盗进攻县城,祁阳县有烧杀抢掠的事,心情又沉重起来,因为那里都是他西游途中要经过的地方。乱世出门旅游真难啊!</div><div>二十一日早晨,阴云布满天空,将要下雨。徐霞客没有出门。却听说南门抓了七个盗贼,招供出同伙有上百人。刘明宇把徐霞客遇盗之事写成折子报到捕厅,希望找到破案线索。下午,刘明宇用新鲜蕨菜招待徐霞客,吃着蕨菜,想起了黄庭坚“竹笋初生黄犊角,蕨芽已作小儿拳”等诗句。文学家倒底还是文学家。</div><div>二十二日上午,风止雨歇。徐霞客同静闻走出瞻岳门(北门)越过青草桥,从绿竹园经过,看到桃花缤纷,柳色青青,心中不觉涌起离去和住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慨。游资不落实,心中不免空落落的。</div><div>上图“环城南路”当是衡州古城墙位置(以黄线标示),金祥甫寓所大约在环城南路小学附近(这从徐霞客住在金家,晚上听到盗贼挖西侧城墙,巡逻人员发现后的呼喊声推测)。</div> 二十三日,天气晴朗,徐霞客去南郊散步,经过艾行可的家。得知艾行可尸体两天前已经找到,亲友正在帮助办丧事。艾行可的棺材停放在一位姓洪的亲戚的院子旁。徐霞客、静闻走到棺材前下跪叩头,并吟诵了悼词,在场人禁不住流下了泪水。艾行可的弟弟跟徐霞客说:“起初哥哥的尸体找不到,后来按水府殿神签指示的方向去找,在云集潭找到了。”徐霞客听了觉得神奇。返回时,经过回雁峰南边,看到了水府殿,便进殿拜谒神像,把从荆州府走还是广西走两条路线,向水府神求签。结果是广西走吉利。原来徐霞客想从广西进入云南,遭到抢劫后,无处筹借费用,有人劝他从荆州走,可以向在荆州府当通判的奎之叔借钱。按神灵的指点,就只能在衡州筹款了。<div>二十四日晚,住金祥甫寓所,夜里二更,听到城墙上有呐喊声。第二天早晨得知夜间有盗贼挖掘西城墙。幸亏巡逻人员发现没有成功。可见,明朝末年,社会治安很乱,徐霞客在这样的环境下长途旅游,风险可想而知。但徐霞客将生死置之度外,认定目标,一往无前!</div><div>上图是回雁峰地图截屏。</div> 二十六日,几天来,金祥甫都在为徐霞客筹措资金,但一直没有落实。那天,金祥甫上会拈阄,却被他拈中了,得到百余两银钱。徐霞客得知这个消息,就向金祥甫借钱。金祥甫答应借他二十两,徐霞客则以家中二十亩田租偿还,并当场立下契据。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徐霞客湘江遇盗,游资尽失,却遇到同乡金祥甫。金一时无钱,却拈阄中会得到银钱,岂非天助!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天,徐霞客都在金祥甫寓所等银两。<div>三月初一日,桂王府在桃花冲设斋施舍僧人,静闻前去吃斋。王承奉跟他说,金祥甫写给内司的救助启事,内司尚未讨论。徐霞客拿到了金祥甫的借款,便不想别的念头了。然而,静闻带来的消息,似乎请求内司救助还有一点希望。于是,徐霞客与静闻商量,让他待在衡州等消息,自己则与顾仆先往道州,游历九嶷山之后,重新回到衡州,然后一同去广西。</div><div>初二日,徐霞客拿到了金祥甫的银两。本来,刘明宇也答应借点钱的,约定初二送达,却落空了。临行前,徐霞客去向刘明宇告别。</div><div>初三日,徐霞客与顾仆一早就出了柴埠门,登上了客船。刘明宇先将二千文钱交给静闻,再带着糕点、果品到船上去送徐霞客,两人互道珍重,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div><div>上图是柴埠门与柴埠码头的地图截屏。</div> <div>初四日,天刚亮,客船出发,沿着湘江西行。仍然经过车江、云集潭。到了云集潭,徐霞客想到艾行可尸体从这里打捞上来的,本想依《楚辞》句式念一篇悼文,但心中难过,神情沮丧,竟然说不出话来。<br>初五日,雷声隆隆,大雨倾注,天亮开船。船至湘江遇盗处,见沉船残骸还在,触景生情,徐霞客内心非常沉重。<br></div>接下来,徐霞客在日记中写道:“又二十五里,午过桂阳河口(今茭河口),桂阳河自南岸入湘。舂水出道州舂陵山,岿水出宁远九嶷山,经桂阳西境,合流至此入湘,为常宁县界。由河口入,抵桂阳尚三百里。”<div>上图为舂陵水入湘江地图截屏。</div> 《徐霞客游记》载:“又七里,北岸有聚落名松北(今松柏)。又四里,泊于瓦洲夹,共行五十里。”如今湘江北岸是松江镇政府,南岸有松柏小学,不知为何不叫松柏镇。 这是立在大桥南岸的“松柏湘江大桥建设纪念碑”,从此块碑上可以看出,那里曾经有个“松柏”的地名。 这是松柏湘江大桥, 《徐霞客游记》载:“初六日,昧爽行,雨止风息。二十里,过白坊驿(今柏坊镇),聚落在江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宁县界矣。”上图为柏坊镇地图截屏。 这是“柏坊铜矿生活小区”的路标。 《徐霞客游记》载:“又西南三十里为常宁水口,其水自东岸入湘,亦如桂阳之口,而其水较小,盖常宁县城尚在东南也。又西十五里,泊于粮船埠(今粮市镇),有数家在东岸,不成村落。是日共行六十五里。”上图为粮市镇地图截屏。 这是粮市镇人民政府办公大楼。 《徐霞客游记》载:“西南行十五里,河洲驿(今河洲镇),日色影现,山冈开伏。盖自衡阳来,湘江之东岸虽冈陀缭绕,而云母(山)之外,尚无崇山杰嶂。至此地,湘之东岸为常宁界,湘之西岸为永(州)之祁阳界,皆平陵扩然,冈阜远叠也。”上图为河洲镇地图截屏。 这是河洲镇人民政府办公大楼 《徐霞客游记》载:“又三十里,过大铺(今大堡乡),于是两岸俱祁阳属矣。上九州滩,又三十里,泊归阳驿(今归阳镇)。上图是大堡乡地图截屏。 上图是归阳镇地图截屏。 这是归阳古镇牌坊。 这是归阳镇湘江边的渡船码头。 《徐霞客游记》载:“初八日,饭后余骤疾,呻吟不已。六十里,至白水驿。初拟登访戴宇完(湘江遇盗后,送衣服给徐霞客者)谢其遇劫时解衣救冻之惠,至是竟不能登。是晚,舟人乘风顺,又暮行十五里,泊于石坝里,盖白水之上流也。是日共行七十五里。”祁阳县城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