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看望忘年交

山而爷

　　午饭后，靠在沙发上想瞇会儿，可心里掖着一桩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着了没有，睁开眼探身向阳台外看了看，天晴的蛮好，就又想起了郭医生；今天是五一节，他一个人住在养老院里，很孤独的，我得去看看他呀。

​ 于是先给他发了条微信，可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就又给他打电话，连着打了两次都没人接，让我心里不安起来；89岁的人了，不知怎么的就容易往坏处想，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 赶紧的换了衣服，带上老伴跨上电动车，急切地向城东的罗兰小镇奔去，用最快的时速跑了四十五分钟，来到了宜居公寓，可敲他的门半天都没人开，结果把隔壁的老奶奶扰动了，她开了半扇的门对我说道：“到那边大厅里看看，可能在那里打麻将……”。她的这句话，让我悬着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

​ 在东边大厅临窗的一张桌子上，终于见到了他。我掏出手机一边朝他走去，一边给他拍了张照片。他抬头见到了我，向我挥手致意，虽说戴着口罩，也能从眉角稍上显出他的笑容。

他推开了麻将桌，站起来就走，躬着腰身，扶着手推架，邀我们回他的住室。我和老伴左右两旁拥着他，走在长长的内走廊里，心里有种很亲切的感觉。进了屋他忙着倒水给我们喝，还打开厨柜，翻出来几包“三只松鼠”的瓜籽、杏仁之类的吃食招待我们，忙的手脚不停，你是拦都拦不住。

坐下来后他依然显得有些兴奋，墙上的电视机是开着的，他便信口聊了起来：“早上新闻看了没有？我们的第三艘航母福建号，下水编队试航了，配置了电子弹射和阻拦装置，满裁排水量八万多吨……”，他一口气像背书似的，把新闻的内容述说了一遍。我被他惊的目瞪口呆，已近九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记性，我还不如他哟。

“你怎么有这么好的记性呀”？我随口赞了他一句，接着又瞩目的看了他一下；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白晰，头发漆黑，还依稀透着年轻时的俊美，嘴角始终挂着微笑，让人感到他的和蔼可亲。

听到我的夸赞，他平静的接受了，却也有些垂暮之叹，他说：“不行啦，表面好看，不实用呀”。我一时没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也看出了我的不解，便又继续说道：“我的两个儿子，两个媳妇都是博士，现在又有两个孙女也成了博士；我们家出了六个博士了，可是一个都不能来照顾我……”。

我这时才明白他“不实用”的意思，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的儿孙这么优秀的哩，一个个都去了美国，成了华尔街的精英。而其实我又深知：他的哀叹里，并不存有埋怨，更深重的内涵我认为还是娇傲和幸福。

可他毕竟是老了，腰背已经弯曲成了九十度，新冠肺炎又折腾了一下，给他的心脏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肺部有9Cm的结节，目前还有些哮喘。这宜居公寓里的条件无论有多好，没有亲属的陪伴，必定是孤独凄凉的。

我不知道能帮助他什么，只能是尽可能的抽时间来陪陪他。今天是五一劳动节，这是他在这里过的第三个劳动节；他在这里已经三年多了。

晚饭前我与他告别了，临出门前，我硬是把他往门里推，不许他送我们，结果他脚站在门里边，右手扶着门框，向门外探出半个身子，目送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临进电梯的门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像是被揪了一下酸痛起来，不敢再看他了，待电梯的门徐徐的闭合了，……我心里一片凄然。

2024年五一劳动节

　　进了他的住室，他忙着沏茶倒水，佝偻着腰身，让人看了很不忍心。

　　他打开厨柜在里面翻找，翻出来一些“三只松鼠”的零食，塞一包放在我的手里；

　　又递一包给我的老伴，他似乎把我们当成了孩子。

　　落坐后，迎面见到了墙上正开着的电视机，他便随口说道：早上的新闻看了么？我们的第三艏航空母舰试航啦，……

　　他还议起了中东局势，侃侃而谈：以色列太猖狂了，把个加沙炸成那样，死了那么多巴勒斯坦平民百姓，太惨了，……

　　虽说是89岁的高龄，可他的记忆还非常好，思路清晰，言语流畅，不愧为教授呀。

　　告别时很是依依不舍，他站在门里向门外探出佝偻的身躯，目送着我们的背影，……我不敢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