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明溯源游（三）一日看尽长安花（之四，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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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篇

兰州因城南有皋兰山而得名，古称金城，为黄河渡口的重要军事要塞。兰州的地形是两山夹一河，是唯一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然而平地狭窄，扩展不易，连机场都造在山北六十几公里的漫漫黄土滩中，大概也是城市之最了。兰州因位于东西方交流的要冲，回民人口众多，在宗教、建筑、饮食、民俗上都有很大影响。今后还有甘南游，以兰州为起终点，这次先来踩个点。

下午自天水坐动车至兰州西站，入住亚欧国际亚朵S酒店。所在的亚欧国际是兰州最高楼，酒店在四、五十层，视觉开阔，大堂和客房都比前面几家亚朵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而480元的房价可谓性价比很高了。众根都觉满意，而保根在大堂突起愧疚之心 - 自己成天在外吃喝游玩，而保嫂却在家啃玉米（事忙而不置午餐），急问下次可有什么地方可以携夫人同游，爱妻号开动。

稍事歇息，打的前往西关清真大寺。保根同松根同德一车，把目的地设成了晚餐饭店，距离虽近，对怕晒畏走的保根可是苦事，又怕耽误了大家时间，于是甩开长脚疾走，害得松、同在后一路连跑带颠地跟着。

西关大寺始建于明朝，最近重建过，原来穹顶新月的伊斯兰元素改成了现代风格，庭院中的国槐见证了几百年的风雨。

适逢穆斯林一日五次礼拜中的第三次晡礼（午后礼），自物体影子和本身相等时开始，西北地区当天预报的时间是17:47。宣礼声响起，头戴白帽的穆斯林纷纷进入礼拜堂，或坐或立。我们小心地问是否可以看，对方宽容地说可以。

阿西娅西北妈妈拿手菜（西关店）晚餐，手抓羊排是此行中质量最好的，肥瘦相间，鲜嫩丰腴，口舌生香。海涅根不食羊肉，牛腱子和风干牦牛肉也相当可口，煎焗鲈鱼可以和同德手艺一拼，大家一致认为此餐最佳。唯爆炒羊羔肉有点柴，西北菜资深拥趸掘根指出所用非羊羔。银根忽然提出要米饭，恍然发现出来近两周，粒米未进，吃的全是面食和肉食，忙点了米饭，银根扒下大半碗，看把姐饿的。

4/24，多云，24度。今天包车前往刘家峡水库（70公里）和炳灵寺。出城的路上有点拥堵，城外的路有点颠。炳灵寺位于兰州以西，临夏（马家军老家）永靖县内，刘家峡水库截留黄河水道后，水位淹没了部分石窟，但也提供了水路到达的便利。去炳灵寺的陆路艰险（附近似在修建高速公路），游客多由刘家峡水库坐快艇前往，前后三小时左右。司机熟悉情况，建议上午先去炳灵寺，下午时有大风。掘根夫妇上次坐船去时，正是下午，恰逢大风，浪头拍上舷窗，船主及部分游客惧而返，未能成行，引为憾事。今日晴朗，水波不兴，正是水上出行的好时机。快艇内舱狭小，能容十余人，我们九人包船正好。

快艇横渡库区后，进入峡谷支流，水色清碧，两岸峰林耸立，有＂炳灵石林＂标志，这段风景奇佳。

船行约半小时，到达炳灵寺码头，是一处僻静的港湾，对面怪石嶙峋，有＂万笏朝天＂之说，左边巨石壁立，号为姐妹峰。

沿姐妹峰旁的支流（大寺沟）进入石窟所在的山崖（下寺）。四月水位较高，旱柳底部没入水中，杨柳春烟，绿波荡漾，直疑此地非干旱的塞北，而是江南景色。又觉得在西安灞桥未曾觅得的＂参差烟树灞陵桥＂景色，搬来了这里。古朴厚重的石窟，有如此美景相伴，如同弹铜琵琶的关西大汉傍上了执红牙板的十七八女郎。

山崖旁，紫丁香盛开，如瀑布般泻下，脑中突然冒出＂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与宝鸡途中的＂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出自同一首词，王雱《眼儿媚》）。

炳灵寺始建于十六国时的西秦（鲜卑乞伏氏，仅历三代），同时期的北凉（在今甘肃武威一带）开凿了天梯山石窟（由高僧昙曜主持，后来又主持了大同云冈石窟早期的昙曜五窟），这两处可称＂石窟鼻祖＂。天梯山石窟因修建黄羊河水库而搬迁了大量壁画、石雕，造成破坏，可叹的是，等到水库蓄水，水位并未淹没石窟。

125窟，北魏石刻，典型的秀骨清像，二佛并坐。在云冈石窟学到，这个题材应该是孝文帝时期，反映孝文帝与祖母冯太后共治的作品。

6窟、82窟，北周佛像，方脸短脖，躯体敦厚。

盛唐石塔及背景明代藏密题材壁画。

唐代吐蕃控制时期作品，藻井中有飞天形象，衣带飘扬，有唐名画家吴道子＂吴带当风＂的风范。

明代藏传佛教作品

唐代大佛，上半身依山石雕，下半身泥塑，原有七层佛阁遮护，后焚毁于同治回乱。最近又花重金对佛像进行维修，面部显得过于光滑，而少了历史沧桑感。

卧佛塑像从对岸被水淹没处分段搬迁至卧佛殿内重新组装。

回程停留刘家峡大桥。大桥跨越两处支流汇入主库区处，可以登高眺望库区全貌。还有更高的栈道可达山顶，上立＂东乡＂二字，此地为东乡族聚居区，与回族、蒙古族有些渊源，因居住在临夏东乡而得名。景区应该不缺水，厕所却是肮脏不堪，煞风景。

晚餐马老六餐厅，保根明天早退，为其践行，心仪的手抓羊肉必备。牛排、烤鸭做得也好，diversified，好过一色的羊肉餐。

4/25。甘肃省博物馆

甘肃发现了多个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如最早的大地湾，以及属于仰韶文化晚期的马家窑遗址。马家窑的陶器纹饰相当精美漂亮，以旋涡纹为其特色，如浪花翻滚，变幻无穷。

春秋时代的鸱鸟形金饰片

汉代＂邮驿图＂画像砖，中国邮政的标志。快递员没画嘴巴，喻＂守口如瓶＂，有点意思。

镇馆之宝＂马踏飞燕＂，东汉时期作品，列为＂195禁出＂的国宝之一。铜像三足腾空，一足超越飞鸟，重心处理极为合理，整体动感十足，不同于常见青铜器的凝重。现在有人争议是燕子还是龙雀，馆方干脆称作铜奔马，毫无灵气。不管什么鸟，我觉得还是马踏飞燕叫着顺口，逃之夭夭也不是当初的＂桃＂，一样流传千年。

八思巴文银符牌，元代的通行证，存世不过三、四件。

肃府本《淳化阁帖》碑刻。宋版《淳化阁帖》是最早的一部汇集天下书法名家的法帖，朱元璋赐给镇守兰州的儿子肃王朱楧，其后代肃王刻于铜磬石上，公布于众，是现存质量最好的刻本。经过战乱，部分已毁，或作马槽，或当炮石，残本弥足珍贵。

甘博是被低估的省级博物馆，结束参观，前往黄河北岸的吾穆勒蓬灰牛肉面。在天水时已经品尝过兰州牛肉面的连锁店马有布和舌尖尖（马有布明显胜出），来兰州总要体验一把正宗兰州牛肉面，而吾穆勒是最正宗的一种，面里加蓬灰口感更劲一些，不知现在是否还坚持古法。加点小钱点套餐（28元／份）就可以去二楼雅座，又添了夹花牛肉（同德点赞）和牛腱子，满满一桌。这家的牛肉是特色，嫩而有嚼劲，香气十足。面要了荞麦棱子和细面，银根同德喜宽面，汤里不要辣子。兰州的辣子并不辣，但一层油会影响品味牛骨汤的鲜气。就餐环境很好，慢慢地一边吸面，一边畅谈。

餐后打的去金城关拱北，拱北是阿拉伯语 Gubba的音译，是回教首领或殉教者的墓地，城中还有东川大拱北，是回教哲合忍耶Jahrinya派创始人（教民尊称其为道祖）马明心的墓地。乾隆年间，马明心创立的哲合忍耶派因是穷人的门派，发展迅速，与老教派发生冲突，清廷执法不公，拘捕马明心。其门徒苏四十三和义女赛里麦发动教民围攻兰州城。后来清政府杀了马明心，并趁回民放松警惕时攻破其阵营。金城关拱北即是马明心义女赛里麦的墓地。这些在张承志的《心灵史》中有详细描述。张氏虽立场偏颇，但披露了大量不为人知的史料，对了解回教的发展，回民的生存，回汉矛盾及后来的陕甘回乱都有帮助，连前几年大红的电视剧《山水情》也能从中找到些渊源。

我们在知行中学门口下车，看不到任何标记，问戴白帽的老人，说就在后面山上，但＂啥也没有了＂。我和同德兄不死心，让女士们在树荫下休息，我们沿山坡上行，只见围墙内一片倒塌的瓦砾，还有推土机。山上一个院子进去停了十几辆汽车，却空无一人。内有穆扶提道堂及穹顶新月标记的残存建筑，无人可问，只能凭空想象，凭吊数百年来因隔阂猜忌、缺乏公正而产生的浩劫。

约了掘兄掘嫂在白塔山前的茶室会合。下山到黄河边，这段水势湍急，汽艇载着游客，披波斩浪，往来驰骋。河边立有＂北周 金城津遗址＂碑，旁边在新建金城关，意图复原军事要塞的模样。中山桥原名黄河铁桥，建于清末，当时可是一件划时代意义的事情了，现在为了保护仅通行人。

在野谷艺韵坐定，掘兄先到，觅得河景房，正对中山桥和黄河。泡上三炮台，就是茶叶结合果干和冰糖的盖碗茶，大概西北多苦水，兑点冰糖好喝些。暖风熏人，品茗观景，谈天说地，出行以来，难得有此闲暇时刻，非常惬意，尤其对松根心思。

晚餐在万象城的潮牛匠，潮州牛肉火锅，换换口味。虽说是产牛的地方，品质离潮汕甚远，未留照片。

4/26，早晨约了包车送中川机场，距离市区六十多公里，大概是国内离主城区最远的机场了。兰州被南北两处山体夹持，机场需在大山外寻址。离开山区，便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了，绿色斑驳，明显的缺水状况。机场设在兰州新区，还有高铁站，汽车客运站，游乐园，缺的是人气。航班顺利抵护，12天的行程圆满结束。

盘点行程亮点：

最佳景点：炳灵寺（风景、人文俱佳，游览体验好）

最具性价比景点：蓝田水陆庵

最佳博物馆：陕西历史博物馆之珍宝馆

最佳酒店：兰州亚欧国际亚朵S酒店

最佳餐厅：兰州阿西娅（西关店）

最佳风味小吃：西安爱骅裤带面（biangbiang面）

结语

历时三年（中有疫情阻隔），我们根字团（含亲友）总共三期的中华文明溯源游，经过一期＂八方风雨会中州＂，二期＂地上文物看山西＂，三期＂一日看尽长安花＂，终于大功告成了。行程漫漫，我们途经豫、冀、晋、陕、甘五省，上访名都大邑，下至乡间小村，饱览大好河山，细探文明密码，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感谢诸团员的坚持与通力合作，使容易产生枯燥感的行程变得生气满满，欢声不断。

想当年我们在高中相聚，风华正茂，各有理想抱负。自西塔门下别后，浮云流水三十载。十余年前，幸得有心人牵头，我等得以重聚，虽人生轨迹各异，思想认识不尽相同，然十年欢聚不辍，原因无他，不涉利益纠葛，唯叙纯真友谊，山水之乐，美食之享，亦拙者之政也。

最后，特录苏轼写给弟弟苏辙的《沁园春》下半阙来作结语：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我们也曾少年，虽无二陆（陆机、陆云兄弟）、双苏（苏轼、苏辙兄弟）之才，当也有过＂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的豪迈。如今众根年近耳顺之年，对世事＂袖手何妨闲处看＂，愿大家＂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身体康健，终年悠闲游乐，美食中寻慰平生）。

笑根

2024年4月末 于沪上

附：一日看尽长安花行程

D1(4/15，周一): 上海虹桥-西安北站，G360，8:55-14:34。入住西安钟楼长安漫心府。游钟楼，北院门，回民街。爱骅裤带面。

D2: 西安。游陕西历史博物馆。大悦城四楼观大雁塔。曲江池遗址公园，长安大排档（西市盛景店）晚餐。夜游大唐不夜城。

D3: 西安。早餐秦豫肉夹馍（自由组合）。碑林，半坡博物馆，灞柳飞雪。晚餐醉长安（钟楼店），夜游西安城墙。

D4: 临潼，包车。秦始皇兵马俑。游华清池。晚餐宁夏国强手抓羊肉（高新大都荟店）。

D5: 蓝田+鄠邑，包车。蓝田水陆庵（壁塑），鄠邑草堂寺（草堂烟雾），陕西考古博物馆，香积寺（安史之乱最大战役古战场）。晚餐自由组合（葫芦头，羊肉泡馍）。

D6: 扶风，包车。唐乾陵，永泰公主墓，扶风法门寺。入住扶风地建南山温泉酒店（法门景区内）。晚餐法门味道（扶风一口香）。

D7: 扶风-宝鸡，包车。上午周原博物馆。前往宝鸡，参观中国青铜器博物馆。入住宝鸡高铁南站亚朵酒店。晚餐令氏家外家周秦食府（高新店）。

D8: 宝鸡南站-天水南站，D2717，9:33-10:16。打的，入住天水高铁南站盛大广场亚朵酒店。下午打的游麦积山石窟。晚餐迎宾楼。

D9: 天水-兰州。上午游伏義庙。天水南站-兰州西站，D2657, 14:07-15:36。入住兰州亚欧国际高空亚朵S酒店。游西关清真大寺。晚餐阿西娅（西关店）。

D10: 包车，兰州-刘家峡（77公里）。游刘家峡，炳灵寺石窟（快艇）。回兰州，晚餐马老六清真餐厅（通渭路）。

D11: 兰州。打的，参观甘肃省博物馆。午餐吾穆勒蓬灰牛肉面（北滨河中路店）。金城关拱北，野谷艺韵茶馆（白塔山公园门前）饮三炮台茶，观赏黄河和中山桥。晚餐潮牛匠。

D12: 包车（机场67公里）。兰州中川T2-上海虹桥 T2, MU6802, 11:55-1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