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岁数大了,兴趣点少了,追剧也不多了。但是偶尔碰见那些剧情符合口味、地域特色鲜明、人物形象鲜活、语言表述生动的片子,我还是情有独钟,忍不住会追上一阵子的。例如早期的《父母爱情》,后来的《大决战》(看了差不多有十遍以上),前阵子王家卫的精品力作《繁花》等,而最近的就是这部《南来北往》电视连续剧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喜欢看《南来北往》,一是对东北有特殊感情,喜欢东北的事儿、东北的人物、东北的语言。二是对火车上的故事有亲切感,有怀旧情愫,有好奇心。观剧至终,剧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装满了脑海,几多感慨,几多唏嘘。许多与火车相关联的经历慢慢被勾引出来,许多在火车上亲历的故事也逐渐清晰起来,带有一点怀旧,带有一种伤感。很庆幸,没有痴呆。历史的点滴,细如锱铢,还留在了记忆里。曾经的以往,盘根错节,还能够一丝一缕地挖掘出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上山下乡,又由于在外地工作了二十多年,我这辈子与火车的交集很多,与火车结缘很深,人生经历中的许多大事似乎都与火车相关。</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我第一次坐火车是从绍兴的曹娥火车站开往上海,身份也由一个实实在在的乡下人变成了一个上海人。那时的一切都很慢,短短264公里路程开了约有八九个小时,时间是1960年的八月。那一年,我九岁,一切都很迷茫。只记得临行前奶奶最后说:娘娘拨弄话,夯豆好吃么慈木佬佬,攀上迭葡火车侬就做上海银了(绍兴话翻译:奶奶给你说,那里好吃东西很多,爬上这辆车,你就是上海人了)。难道真是这样吗?当时我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长距离坐火车,是从上海彭浦火车站开往黑龙江省的泰康站的专列,身份又从一个滴滴呱呱的上海人变回了乡下人,而且是在遥远的蒙古族人聚集的那嘎达的东北人。一路上响声隆隆,呼哧呼哧地开了整整三天三夜,鸣笛一声六千多里开外,时间是1970年的四月。这一年,差两个月我满十八,我很惆怅,奶奶希望我做上海人,可呆在上海十年还缺的我又变成东北人了,如今登上这辆社会列车,不知哪里是我的诗与远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每年回上海探亲,切身体会到坐火车实在是太难了。当年东北的铁路在全国来说是最发达的了,但春节前后几个月里却永远是人满为患。车厢里拥挤不堪,人行过道水泄不通,行李架上满满当当,座位底下塞满了大包小包,还常有半大的孩子在座位底下躺着睡觉,甚至连厕所内都有人蜷缩在那打盹。满车厢都能闻到葱蒜味、烟草味、脚臭味和人体散发的油脂味夹杂的混合味儿。车厢内嘈杂一片,鼾声、售卖声、嬉闹喧嚷声、喝酒划拳声、婴儿啼哭声甚至打闹争吵声不绝于耳。</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别看当年的火车里这么乱这么杂,但是要回家还必须鼓足勇气往里挤,而且是带着那么多的行李往上挤!为生活所迫,那时插队的上海人探亲几乎都是同样的”标配”:回上海时一旅行袋黄豆、一旅行袋芸豆;返回时一旅行袋卷子面加炒麦粉、一旅行袋够用一年的杂物。肩扛手提几十斤的东西上下车,哪一次不是拼着命搏斗,哪一次不是咬着牙冲锋。为了求得放行李袋那一丁点儿地方,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三千六,就是扬胳膊撸袖你争我斗。还有糟心的事,那时没有直达上海的火车。我们要么到哈尔滨去倒三棵树至上海的”强盗车”,要么到南京浦口再乘中转车。这一圈折腾下来,哪一次不是累个好歹,几乎把我们这些正当年的傻小子都扒掉一层皮,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那是1970年至1975年期间。那时,我很纳闷,坐火车难道都这样吗,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享受到了火车作为通勤车的便捷,是在烟筒屯火车站(我们下乡时的公社所在地),那是我在那打苇包期间(打苇包就是将割下的芦苇按规格压实捆紧,便于铁路运输)。东北的冬天下午三点来钟天就黑了,小单身下班后无所事事,大城市的美好诱惑着我们,坐上火车就往齐齐哈尔市蹽。用不了一个小时,齐市就到了。”土包子进城,先上一百后上联营”(也是调侃,堂堂上海人竟然也成为土包子的一员了)。尽管兜里没钱,逛一圈瞅一眼也是享受,更何况还有当年极为火爆的冰球吸引着我们。真得是”两天不去三天早早的”,而且跟着当地人熟门熟路地走铁路员工通道不用买票。当然我们自身也感到底气十足:一身知青黄棉袄,一口带着浓重上海口音的东北话,就是我们最”硬档”的火车票,那是1972年的冬季。那时,总感到好爽,铁路在身旁,撒腿走八方!铁路是我家,买票是傻瓜。</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让我刻骨铭心的一次,是结束在上海的探亲假期返回大庆时坐火车经历。那时我们已经有宝宝了,捎带的东西自然就会多一些。考虑到路上可能的不测,出发时间的提前量已经增加了很多。可老天偏有不测风云,那天乘上慢悠悠的公交车,好不容易到了光新路铁路道口,突然就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铁路栏杆像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横眉冷对,阻挡着所有车辆。左等不开右等不开,心顿时被吊起来了,天啊,那边火车可不等人啊,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座位票!一遍遍地看手表,汗珠也一颗颗地渗出来,倏忽间感到浑身上下都在冒火。在度日如年中等待了将近五十分钟后,总算开闸了,到了老北站离发车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们几个像发了疯似得往前冲。为我们送站的小新哥哥背着最沉重的旅行袋奋不顾身地冲在最前面打头阵(付出了一双新鞋被毁的代价),我们一家三口相互照应着像亡命徒似地向前奔跑。紧赶慢赶,总算冲上了车,没等行李放好,列车就启动了。我大喘了一口粗气,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瘫坐在旅行袋上,浑身上下都水淋淋的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让你长记性的不仅只是开端,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整个车厢里人满为患,一个个像插蜡烛似的杵在那(因为要开学了)。人实在是太多了,供需严重失衡,连生理需要的用水、上厕所都变得十分困难。我只得强打精神,每到停靠时间较长的大站,我便一路小跑寻找站台上的犄角旮旯方便一下,然后忙不迭地挤到站台上的公用水龙头前,洗脸、擦身、搓毛巾,再装满两大搪瓷杯水,端到车上备用。真得要感谢太太的英明,张罗着买了个塑料痰盂,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可宝宝睡觉就没辙了,只能把她放到我们的座位底下,铺上两张报纸将就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大庆家中才发现,双肩两条血印很深很深,许多日子后才慢慢消退。这是1984年的八月下旬,事后好长时间我一直愤懑,老百姓坐火车如此艰辛,当官的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能多开几趟列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哎,也别难为当官的了,其实,当年老百姓怨声载道也不要怪当官的了,各有各的难处。此时改革开放已经在路上,若干年后,动车、高铁便风驰电掣、高歌猛进了。我们这辈子坐火车摊上的种种难堪,恐怕也是”黎明前的黑暗”了,现在仅留存在脑海里,封存在博物馆中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火车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它既能为我们南来北往提供了快捷,又能为我们寻找情感共鸣点提供了便利。我真正地享受旅途快乐,感到舒适浪漫,是那次带着”小对象”回上海探亲。当列车徐徐启动,窗外一幅幅精美的画卷便渐次铺陈开来。时而青山绿水绵延不绝,时而高楼大厦参差错落。远望是绿意盎然,层峦叠嶂;近看是玉米婷婷、稻田郁郁。清晨的烟火气在鸣笛声中缓缓升腾,夜晚的万家灯火在明明灭灭里闪烁,山川大地的秀美与甜甜蜜蜜的共情相互交织在一起,一切宛如在画中畅游一般了。车外热气腾腾,车内凉风习习,饿了就着熟菜咪点酒,渴了吹着凉风喝口茶,睏了闭目打个盹,闲时随意唠会儿嗑。列车时骤时缓的咣当声犹如刻意为我们编排的协奏曲,一路深情地为我们伴奏助兴。尤其是车过南京后,水乡特色映入眼帘。远方银光闪闪,近处荷莲蔓蔓。”相逢桥上无非客,行尽江南都是诗”。南方的风光旖旎,岁月静好,与大东北的白雪皑皑、草原茫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我们这些”新东北人”眼里,那种江南诗意是我们这些背井离乡上海人的日夜渴望!</p><p class="ql-block">那是1978年的暑假。那时我心情大好,贵人在,信心就在,美好就在,明天就在</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溯过去,遥望前路。</p><p class="ql-block">火车,本来就是一座你上我下的舞台。人生,原来就是一场南来北往的旅行。时间如车轮一般转动,时光像列车一样前行。那些在车厢里牵手的,一定会友谊地久天长,岁月会变,唯有真情永远不变。那些在月台上挥手告别的,终将会再次相遇。错过的爱,未了的情,终将会在历史的车厢里弥补。这世界有那么多人,这世界有那么多事,迎来送往,穿梭时空,地球上所有人都在乘车共同奔赴。有些人携手上车、有些人中途下车,有些人先上车后补票、有些人共赴列车终点。山一程,水一程,风一程,雨一程,列车始终风雨兼程。留下的是充满酸甜苦辣的人间百态,承载的是饱含悲欢离合的人生旅程。</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