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的馈赠

阿轰

　　我的相册里，有三张解放军战士送给我的个人照。赠送照片是军人间见证友谊的最高礼仪。而我不是军人却又享有此待遇，完全缘于1974年暑假我参加的那次军地联合执勤活动。

　　50年前的1974年夏天，我17岁，还是福建省漳州一中的高中生。暑假前，老师通知我说，市里在暑假要组织打击木材走私的执勤活动，卡点设在漳州一中。学校抽调我们高中8个班的团支委、班干部和积极分子参与配合，男生要住校，和市里调集的各方力量汇合集体执勤。在那个年代，能参加此类活动是很令人振奋的，正好那年一中篮球队没有暑假集训，我正为如何打发暑假时光而发愁时来了执勤，于是兴高采烈的带上铺盖卷，用自行车驮着，到了我初二的教室卫国楼，在木地板上铺下席子，在墙上钉钉子挂蚊帐，算是安营扎寨了。

　　（▲那时的我在漳州一中篮球场上的留影。背景中的教学楼是我高中就读时的劳动楼。）

　　这次执勤活动主要是拦截从龙岩产材区偷运木材车辆。郭伟琳同学清楚的记得，此次活动是由当时的龙溪地区监理所和漳州市交通局共同牵头组织的。牵头单位很重视，调集了两部门有关干部，并向驻漳部队求援派兵支持。漳州一中地处胜利路，是运输车辆的必经之路，在此设点是再合适不过了，学校再派学生参与锻炼也是顺理成章的。

　　执勤分三班倒，24小时不停歇。每个班次都有部队、牵头单位干部、学生的三方人员参与，各司其职。一中的女生以上下午的白班为主，男生以晚班（上半夜和下半夜通宵）为主。我们的任务是逢有货运车辆经过，由部队上前令其停车询问、查看货单，我们检查车厢与货单对照货品，有问题的车辆暂扣在一中操场，由牵头单位负责处理。执勤点就在一中传达室的小门。夏天白天酷热难耐，大家就躲在围墙内庇荫，晚上则可坐在小门口的路灯下纳凉，等听到西边有汽车的轰鸣声后再探头看看是否是货车。那时汽车很少，偶有长途客车经过，经常是一天难得遇上一次货车。刚开始执勤时大家彼此不熟，慢慢的也熟了。部队有配枪，战士们就教我们如何拆、装和射 击等要领。我们几个同学也借机拍了照片留念。

　　（▲我在一中校道上的执勤照。）

　　那时市里抽调的驻军以空军为主，记得有4人，武警1人，他们的军装都一样:藏蓝军裤、军绿色上衣和帽子，只是武警的帽徽是国徽。他们住在我们高中的卫国楼五班的教室（一楼最东边）。他们把课桌拼在一起当床，挂上蚊帐，被子叠成豆腐块，整齐得还像是在营房。他们吃饭在礼堂旁边的食堂。每天傍晚的晚餐后，夕阳西下，他们会搬个凳子随意的围聚在楼前，大家穿着印有自己部队番号的背心，很休闲的小憩聊天。此时的他们看似随意，却总给人一种感觉：解放军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团结且有战斗力的集体。

　　遗憾的是他们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照片后面也没有留下签名。但我对他们几个战士还有印象。令人惊喜的是，本文发出后，蔡文华同学得知当年王晋同学也参与了此次执勤活动，便把本文转王晋同学阅。王晋同学说他也有两位战士赠他的照片，背后有签名，于是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了。这就是两位着白色警服的战士，他们都是3780部队的，一位叫冯玉林，一位叫陈松林。蔡文华同学记得，该部队驻地好像在火车站旁边。

　　“络腮胡子老班长”:记得有个络腮胡子的空军是个老兵，像是临时指定的负责人，我为了好记，便自作主张的把他“封为”班长。他是湖南兵，大嗓门，很能侃，说话有感召力，只是湖南口音我听不懂。每次他们晚饭后小憩时，都是大家在听“络腮胡子”演讲，眉飞色舞的极其生动，战士们不时有笑声传出。我们不知道“络腮胡子”是在讲故事还是在讲评、或是在布置任务。

　　河南兵的空军冯玉林:

　　（▲河南兵的空军冯玉林。）

　　小冯是河南兵，性格开朗，和人见面总是笑眯眯的，说起带河南口音的话来慢悠悠的，很有亲和力，和大家相处极其融洽，大家和小冯一起执勤时总喜欢和他拉家常。有一次早上我睡醒后想回家洗漱吃饭，见小冯面带疲态在执勤，便问他怎么啦？他说胃难受，早饭都没吃。我赶紧骑车去食杂公司买了个一毛钱的桃酥给他吃，可他说胃酸过多的吃不了桃酥，谢谢我对他的关心。分手前，小冯送我这张照片，是穿交警大盖帽的照片。那时军装照是年轻人的时髦，而大盖帽更受战士们的青睐。

　　　　漳浦兵的武警：

　　（▲漳浦兵的武警。）

　　漳浦兵是唯一的武警，我们那时习惯叫武警为“县中队”。因为同是漳州人，大家语言上没有隔阂，只是发音略有不同。漳浦兵廋高个，皮肤晒得黑黑的，话不多，为人实诚。执勤活动结束前一天，我和同是校篮球队的郭伟琳穿着漳浦兵的装备拍照，给我们这个难忘的暑假生活留个纪念。

（▲郭伟琳在新华楼前的留影。） （▲我在新华楼前的留影。）

　　空军陈松林：

（▲空军陈松林。）

　　空军陈松林寡言少语，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大家说话，偶尔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他是哪个省的兵。他也是在临别前送给我一张着交警大盖帽的照片，和冯玉林的照片风格相同。他俩来自同一部队，或许也是河南老乡吧？

　　山西兵的空军小卢：他是空军，山西人，好像是姓卢，我记不太清楚了。他个子不高，比较沉稳，像是有主意的人。执勤结束前他很认真的告诉我说，他今年就要退伍了，退伍后会回到家乡山西省阳泉市的矿业国企工作。

　　每天执勤时间好似很漫长，其实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的就要结束了。当战士们给我赠送照片时，我忽然有种战友分别时依依不舍的感觉，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战友情”，因为我们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