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是否也是一种孝

青春留步

<p class="ql-block">  题记:作为儿女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突然知道母亲生命的归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堂姝带妈在县医院拿着CT结果面带疑色走进骨科门诊,医生把黑色胶片放入带有强光背影框架内,顿时一幅盆骨骨架清晰地显示出来。</p><p class="ql-block"> 站在一旁的妈说:“医生,右腿边疼了几天了,这几天疼得很利害,拿些药吧!” 妈还说了些别的,医生看着妈说:您先到走廊上坐坐吧,妈离开了诊室。</p><p class="ql-block"> 医生指着CT胶片对堂妹说:“盆骨右边发亮部分怀凝是肿瘤,建议到大医院进一步检查。”</p><p class="ql-block"> 堂妹走出诊室妈就追上去问:“医生背着我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叫我出去?”</p><p class="ql-block"> 堂妹说:“你总是说这说那,吵到医生了才叫你出去的”。</p><p class="ql-block"> 妈整个下午都沉默着,晚歺吃了很小的饭早早睡了,当晚爸给妈打电话问身体原回,妈说:“医生没说什么!叫爸去问堂妹?”几天后听爸说,妈当时的语气很叹息,心情特失落。</p><p class="ql-block"> 堂妹告知我们基本情况,病情比较复杂,要我们有心里准备。</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在我们给妈的电话催促下,妈才同意去郴州二姐那里带她去看病,妈说:平时也会有些小病小痛拖拖就过去了,去大医院又要花钱。</p><p class="ql-block"> 在郴州人民医院,医生看了妈从县医院带去的CT单,医生对妈说没什么大问题,吃吃药就会好,同时给妈开了些检查。妈的心里防线似乎打开,给我和弟与堂妹报平安,妈说:“还是大医院医生水平高,一看就知道没事。”</p><p class="ql-block"> 我想应该是二姐在医院等妈时给挂号医生打了招呼,医生才对妈说了她满心的话。</p><p class="ql-block"> 隔天等市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时。证实了县医院的初步判断,医坐欲说还休时,姐对外生女说:"外婆一上午没喝水了,带外婆去走廊上倒杯水喝”。</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检查结果显示右盆骨骨质破坏,属骨质肿瘤,建议到省医院再次确诊。”</p><p class="ql-block"> 我们已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虽前两天有心里准备,我们还是不愿相信是真的,毕竟市医院还没确诊。</p><p class="ql-block"> 二姐对妈说:“医院的电脑不好又卡,片子看不清楚,要到省湘雅医院才看得清楚些。”</p><p class="ql-block"> 经过七十几年岁月洗礼的妈,生活阅历及人生经历没有太大的风浪,在那个小山村年复一年平淡而又重复地生活。善良、勤劳的妈守侯着属于自已的那一亩三分地,见证着社会的飞速发展和小山村人与事的变化。从心灵世界理解,妈的认知从来未离开过故乡的山水。所以妈的思想非常单纯,二姐怎么说她都信以为真。</p><p class="ql-block"> 情况已然严重,二姐建议我建个微信群方便沟通,我取名为“亲情同心”群,群内只有我与二姐和弟三位核心群员。</p><p class="ql-block"> 次日二姐带妈踏上了去省城的高铁,妈这辈子没去过省城,这辈子也没坐过高铁,一把年纪了以这种方式奔波着。湘雅医院人头簇动,二姐带着妈穿梭在门诊与检查科室间,相关检查结果显示确认了之前的结论。</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从你们之前带来的CT诊断和本院的检查可以确诊盆腔右骨骨质破损,通俗地说就是骨肿瘤,恶性且晚期,但你妈已七十多岁,从以往接诊的病例应该是从别处转移,若要查清原发病灶,得做一系列全身检查,费用很贵,我建议做全身断层显像CT,但有少数人查明不了原因就得做,活检”。</p><p class="ql-block"> 二姐问:”活检,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活检就是从病处摘取活体做病理检测“。</p><p class="ql-block"> 二姐陪妈就诊和医生谈话的内容用手机录音发在亲情同心群,我们听后如临现场。</p><p class="ql-block"> 录音中也听到了妈和医生的简短交流,但妈的声音正常且平静,因为妈听不懂医生所说的肿瘤、恶性及晚期对人体的危害性,只要不说出那个字妈暂时还不知道害怕。</p><p class="ql-block"> 从二姐一次次传回的信息中,我知道妈的骨痛只是转移性,原发部位在寻找中病情应该更严重,虽然早些天有心里准备,我的心突地往下一沉,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刺痛,眼框已湿润了,和二姐的电话声中我说话开始结巴,我和弟跟二姐说:按医生的意思办。</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到医院在专业领域面前犹如小学生,医生们怎么说我们只能点头、谢谢,无奈地接受与坚强地面对现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时值清明,湘雅医院一年四季没有淡季,交费、体检,拿药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二姐等了好久才面临窗口,交费时被告知明天妈的检查需预约,当她移动鼠标后说:“明天预约已满,清明三天假期,最快7号或8号才能预约上”。</p><p class="ql-block"> 在医生的建议下二姐询问了郴州医院也有相关检查设备,于是改变行程,准备第二天回郴州。</p><p class="ql-block"> 下午长沙橘子洲的阳光明媚,温度清爽怡人,如林徽因&lt;&lt;你是人间的四月天&gt;&gt;般诗意,二姐带妈游览在春意盎然橘子洲的四月天。在湘江中央看省城繁华,观湘江北去。</p><p class="ql-block"> 是夜,当霓红灯点亮这座星城,二姐帮妈拍下这组美丽的相片,妈笑容如花,丝毫感觉不到病魔已侵入她年迈的身体。二姐说坐游览小火车到橘子洲头观仰青年毛主席巨型雕像,妈说就到这里看看好了,走到哪里都差不多,二姐说也好,走远了累,怕引起腿部痛。</p><p class="ql-block"> 在妈的思想维度里真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她的心很小,小得只容得下我们姐弟兄妹。</p> <p class="ql-block"> 几天后郴州市医院PET/CT全身断层显像检查结果出来,二姐把和医生谈话录音发在&lt;亲情同心&gt;群,我正在上班戴上耳机边工作听完了十几分钟的音频。</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CT全身断层显像己出来,结果显示肝上许多都是肿瘤,大的达到7、8公分,侵占面积已达三分之二了,应该早就有反应了,老人家可能没说,现在已是恶性了且晚期,CT显示直肠也有问题,需要做直肠标本活检。要查清楚直肠是否有肿瘤,绝大部分直肠会转移至肝,肝不会转移到别处,现在要查清楚肝肿瘤是原发性的还是转移性。"</p><p class="ql-block"> 姐说:“怎么早、中期发现不了,发现已迟了!"</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以前没有体检呀,身体有反应一般都晚了,”</p><p class="ql-block"> 姐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医院常用方法是打化疗、搞放疗,你们家人商量搞不摘,放、化疗对人体伤害性很大,药物对每个人的疗郊也不一样,疗郊好的可以延长病情时间,就是花钱买时间,如果副作用大就有可能人财两空。”</p><p class="ql-block"> 姐说:“有什么特郊药吗?保守治疗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医生说:“没有特郊药,保守治疗就是在家保持好的心情,生活开好些增强体质,后面病痛时用去痛片、镇定剂减小病人痛苦,生命期在半年至一年时间”。</p><p class="ql-block"> 音频里我明显听见姐急促地“啊!!!”了一声,我也被医生说的生命期吓了一跳。</p><p class="ql-block"> 作为儿女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突然知道母亲生命的归期。</p><p class="ql-block"> 平常的日子不懂得珍惜,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天长地久,突如期来的消息猝不及防如一颗炸弹,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一次次翻滚,它的余波与涟漪将永留此生。</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驾驶室内停不下手头的工作,望着窗外不远处盛开的鲜花,看着四月温暖的阳光,一阵寒意凉遍全身,眼框模糊了远处的街道、长长的海堤及无边的大海。鼻子一酸感觉一股咸味流入口腔,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滴入衣服上。十几年来我以为我的感情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了,我一度怀疑我的泪腺是否已干涸。</p><p class="ql-block"> 我在&lt;亲情同心&gt;群里写到:可苦了我的娘了!弟也在群里说到刚才和医生谈话妈在场吗?姐说琪琪带她在走廊上休息。</p><p class="ql-block"> 我们想到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让妈知道实情,她那颗脆弱的心一定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姐暂停了上班,为妈的病操碎了心,这段时间与医生交谈中一系列打击下,姐的心理已难以承受。我认为恶性肿瘤患者最初,最痛苦的不是本人,而是与患者朝夕相处最亲的人。很多时侯二姐背着妈偷偷流泪,面对妈时还要笑脸相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从电话和微信群的语音中明显听得出姐的声音已撕哑。</p><p class="ql-block"> 再残酷的现实总得去面对,以前听到周边或同村的某人患了肿瘤,东奔西跑的求医路途,我们只当作一个事件了解而已,体会不了别人家庭的切心之痛,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降落到我们的头上。</p><p class="ql-block"> 时代的一颗尘埃,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p><p class="ql-block"> 我们沉侵在悲伤的情绪中,无能为力地面对,在家庭成员中诉说着无奈的结局,往往在相互安慰中就听到了对方的呜咽声,片刻沉默后挂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我们要封锁妈的病情,尽量让更小的人知道,让妈生活在以往的日常环境中,有好的心情应对她无知的病情,不被打扰的心态就是一剂良药。</p><p class="ql-block"> 在等待直肠活检结果的几天,也是我们失去方向的几日,我相信医生的判断,活检只是用数据证明而已。妈病情后续留给我们的是否去化疗,病情已失去手术时间,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化疗,对妈年龄、体质、副作用的伤害也提出了不小的挑战,关键还不一定能稳定病情。若保守治疗就如医生所说:留给妈生命中最后一段平常的时光,最后痛苦时用去痛片、镇定剂缓解。</p><p class="ql-block"> 可是于情、于孝、于情感,做儿女的于心不忍,心理门槛我们怎么跨得过去哟?我们姐弟如进入一个胡洞,四面碰壁没有退路。这段时间工作很累,心理更累,快下班时身体已疲乏,吃饭时会瞬间发呆,工友问在想什么,我说在看那碗菜好吃些!</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家庭成员为妈的病情进退两难,权衡利害得失,痛失妈有限的时间里日后与病魔作坚难的抗争,我们忐忑不安无奈地应对,妈在姐家的生活一往如常,电话里对我说姐夫、及周边的亲戚对她特别好,我说以往他们都很好,这次在二姐家住得久些,你感觉到了而已。</p><p class="ql-block"> 我对二姐说:“要试探性地告诉妈一些实情,看妈有怎样的反应 “。</p><p class="ql-block"> 直肠活检快检测出来的前两天,二姐对妈说:“医生打电来说肠子长了个结可能很麻烦。”</p><p class="ql-block"> 妈说:“这么大年纪了,肚子里的事就不管它了,到医院又得花大钱。”妈说着站起来望了望窗外说:“谁的胃切除了一大半,现在还长胖了些,谁肚子里的胆都摘了,现在走路好快,她们可是癌症呀”!</p><p class="ql-block"> 二 姐无言地看着妈,知道不能再多说了。弟说这次二姐带妈在各大医院不停地检查,十几天后就回去于心不忍,我说如过些时侯病情发作时我们怎么向妈交待,可能最不甘心的就是妈了,我们又怎么向自已与周围的人交待。</p><p class="ql-block"> 于是治疗妈的病提出议程,明知道前方是悬涯与墙壁作为儿女义无反顾地也要往前冲。</p><p class="ql-block"> 堂妹建议我们带妈去广州一家有名的肿瘤医院,依据是她的姨妈被衡阳市医院确诊为肿瘤晚期未转移,后来到广州治疗已有两年现时身体平稳。</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弟经过几次讨论无果,有太多未知因素和现实,让我们难以选择,似乎往那个方向走都是错,叹息前两年妈已有些症状,怪我们对母亲太粗心未及时发现。</p><p class="ql-block"> 又一次在微信&lt;亲情同心&gt;群里讨论时,我写下这段文字:</p><p class="ql-block"> 根据老娘的病情和南院医生说的事实。如果去广州我认为要考虑很多因素。妈的知情权,心里承受能力,治疗的手段与疗郊有多大的把握,妈目前的体质,副作用能否承受,再就是费用在那个范围,我们能不能承受。 </p><p class="ql-block"> 这些事先都要大概弄清楚些 ,这些都不太确定时,到了医院就由得我们了,还有在医院长期的护理和后期的根踪,最主要能不能延长病情时间。这些天一直在考虑问题的利害、得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直肠活检符合之前医生的判断,经过多方考虑与病情和实际情况,我们采取了郴州医生的建议住院做一期化疗。其实我很抵制化疗的,之前听过太多的患者经过化疗副体用太大,身体受不了在短时间跨掉。可我们作为当事者又重复了前人的路,真的无从选择,其中也夹杂着亲情,孝道,伦理的因素,让我们只有倾其所能。</p><p class="ql-block"> 一期化疗四天,二姐全程陪护,深夜也得照顾妈的手是否乱动,查看药水量与联系护土,姐!你真的辛苦了,我与弟在外工作没有实际性的帮助。</p><p class="ql-block"> 原来化疗就是往手静脉打点滴,几天几夜连续不断地输液,药水在全身循环,因药水分不清好细胞与坏细胞一通乱杀,对身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治疗。等身体伤害差不多了回家休养,十天后身体机能恢复好些,同时癌细胞也在大量繁殖,第二个疗程又开始。这只是我对化疗的浅短理解。</p><p class="ql-block"> 我们要知道治疗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病人活下去。肝肿瘤治疗办法有很多,介入,放疗,吃药等,但是如果说这些治疗带来的副作用远远大于获得的益处,那就没什么必要了,反而可能会加速病情恶化,这个时候,是不是保守治疗也是好的选择。因为肿瘤的发展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本来不做治疗可能肝功能还可以维持正常,生存期还长一些,一进行肿瘤的化疗,严重的损伤了肝功能,这可能会在短期内危及生命,即便是控制了肿瘤又有何益?大家都知道,肝恶性程度极高,治疗效果差,尤其是晚期。</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接受肝癌晚期这件事情,接受病人生存期可能只有几个月的现实,然后才能冷静下来讨论一个最佳的治疗方案,而不要被“孝心”乱了阵脚。<span style="font-size:18px;">如果等待活的时间更久,槽罪更小,何尝不是一种好的方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快接近第二期化疗时,二姐邻居现身说法,讲叙了他母亲的抗癌之路,在一位中医师那里捡药有三年之余。可是妈的病情要严重很多,爸也反对化疗,说是花冤枉钱。经过激烈的思想考量后,我们放弃了二期化疗,带妈走进了那家中医诊室。很多时候我扪心自问:放手,是否也是一种孝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24年五一恰逢妈的生日,妈的外家好多亲戚在市里工作、买房。中午在姐工作的那家酒店,四十多个亲戚围成两大桌为妈庆祝七十二岁生日,妈见到了许多年没见到的同辈。妈很开心,也收到了许多贺礼装满了衣服口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没能回家陪妈过生日,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弟发来妈生日的热闹场景,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天天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一一一一 青春留步丶2024年5月4日于温州丶平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