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遥远的东门小学

吴小街

　　东门小学位于春涛镇东北，往正北走一里是余干县梅港乡，东面过白塔河就是锦江和潢溪，是全乡最小的学校。

因为太偏远了，没人愿意来这里。

但我来了，时间是2008年9月1日，而且带了职务来：东门小学校长。 在这之前，我有过几次可以当村小校长的机会，最接近校长位置的机会是2007年4月，任命书都要下来，我选择了放弃。原因很简单，我知道自己骨子里有着散漫的基因，人太善，善良的人原则性不强，容易被人左右。所以很多年我都是快乐地当副手，一个没心没肺、自得其乐的副手。

也许中心小学领导看我是一块材料，老在一个地方觉得有点浪费人才，便一纸令下安排到偏远的东门小学当个校长。

　　去就去呗，此心安处是故乡。等到我到了小学，才发现有些情况比我预想的还严重，首先是学校安全设施让人头大：学校没有围墙，附近20米就是砖厂挖的两个大池塘；学校师资力量薄弱，四个公办老师，按照一个年级一个老师的比例也差三个；学校只有两栋楼，连厨房都没有。

没办法，我是学校负责人，当了校长就要迎难而上。我第一时间找到村委会饶发生书记，我们是老朋友，找到他直接请他解决校门口池塘安全问题，他带着我找到砖厂老板，三个人坐在砖厂办公室商量了半天，最终达成一致意见：每天课余时间由砖厂安排一名工人负责看守池塘，在池塘四周要有安全警示牌。

熟人好办事，第一个大难题解决了，后面的问题迎刃而解：没有厨房，我看上了学校隔壁的村委会办公室，让饶书记腾出一间给我办公；老师不够，由他上门把上学期两个代课老师请回来。

　　为了营造良好的阅读氛围，我让孩子们自己带书到学校进行交换的方式；我这个校长以身作则，带了两个年级的语文课，晴朗的日子，我把他们带到学校后面的荒野里观察大自然……除了开会外，我每天早上坚持提前半个小时到学校，除了巡视池塘外，大部分时间我坐在那里捧着厚厚的唐诗宋词，当时想法很简单，就是装模作样也要装出个勤奋读书的样子来，那些学生看到我坐在办公室门口，一个个慢慢走过来，好奇地趴在地上看书的封面，后来有胆大的，蹑手蹑脚凑到我身边，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他们有兴趣，我每周在黑板上写下一首唐诗宋词，然后教他们吟诵、背诵……

　　这姓通往余干的必经之路。我们在上课时，附近老百姓骑车、肩挑手扛的，他们或一人或两两三三路过，声音大得很，好几回我看到一个赶着猪牯的老人慢腾腾走在后面；也有一回一个年轻的妇女哭哭啼啼地在前面小跑，一个老人在她后面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还有人骑着摩托从这里风驰电掣般地穿过，声音已经很远了，飘起来的灰尘久久不散……

一条路就是一面镜子，上演了一幕一幕的人间百态。说是校长，其实我是甩手掌柜，学校老师都比我年纪大，他们工作认真，对我非常尊重，无论我在不在校，他们都能认真负责。我常说，干一行爱一行，教书是良心活，老师们都是当地人，教了一代又一代人，我们的教学方式教育理念要跟得上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当老师要当的走到哪里都有崇敬的目光看着你，几十年后有学生惦记着你，这个老师就当得有意义了。 有人说，东门小学建在荒山野岭边，它太小太远了。曾经以为，我的人生经历就是在东门小学当校长，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直干到退休，小学校有小学校的好处，至少没有复杂的人事和财务关系要处理，在这里山高皇帝远，只要有一颗热爱教育的心，在偏远的山村小学一样可以书写爱的教育篇章。一年后，我去了条件更差的麻田小学，再后来我去了杨溪中心学校当工会主席。

　　时代的列车一路向前，去年下半年，因为要优化教育资源配置，东门小学教学点撤并到旁边的红星小学，原先的老师们退休的退休，辞退的辞退。我让老师们发几张学校图片给我，看到教学楼和宿舍楼门前长满了杂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有我和老师们奋斗的脚印，有我们的欢歌笑语，而现在，明媚的阳光依旧，楼房依旧。而那些可爱的学生和老师像蒲公英一样，被时代的风吹往四处。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