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味道

薰衣草

　　春天的味道在哪里？在风中，在土里，在山上……当第一缕春风吹开春寒料峭的大地，万物苏醒，随之而来的是花香、果香、茶香……

踩着春的尾巴再次上山，清明过后已是连续三次上山采茶了（一周一次）。特意选在清明之后也是有缘由的，老公是地道的山里人，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是山里人的淳朴与厚道，说清明之后山上的茶叶是可以随便采的。前些年也曾带着小姐妹一家去他家附近熟人的山上采摘过，摘的都是白茶。老公说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山上种的都是绿茶。那个时候生产队都建有各自的农场，漫山遍野的茶树也都是村里人一起开荒栽种的，当时的绿茶被称之为“土茶”。农忙时节抓一大把绿茶，泡上一大壶带到田间地头，休憩间隙“咕嘟咕嘟”喝上几口，即解渴又解乏。曾几何时，随着安吉白茶的声名远播，原先山上的绿茶越来越少，逐渐被白茶所替代。其实所谓安吉白茶也是绿茶的一种，只因叶芽尖呈现白绿色而得名。其味鲜爽甘醇，不似绿茶般入口有股微微的苦涩感，因此受众较广，这些年我们喝的茶也是以白茶居多。今年老公说要带我去采摘高山上的绿茶，品味过去土茶滋味的同时也能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这是位于莫干山西北面的一座高山，名曰：爱神山。离西湖顶不远的山巅不知何时建了一座爱神丘比特的雕像，或许爱神山的名称也是由此而来。远远望去，这位古罗马神话中的小爱神，身后伸展着一对美丽的羽翼，正双手持弓高高矗立于山巅，不知想把他的箭射向何方？而我们采茶的地方就位于丘比特的脚下。短短几年不见，青山绿水掩映下的水库旁已被打造成了一个旅游景点——“爱神谷”，沙滩、瀑布、咖啡……一个极尽浪漫之所。

　　五一那天我们从西北面的后山开车而上，翻过竹林终于得以见到高高在上的小爱神全貌。

　　连绵的山峦在脚下延绵不绝，宛若一幅壮美的画卷洋洋洒洒铺卷开来。山下村庄的房屋错落有致，就像散落在逶迤群山中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那碧绿的水库无疑就是翡翠吊坠了。

好不容易上来的，旅游照来一波！

最后和小爱神来个同框自拍，证明我来过了。

　　一路盘山公路环绕爱神丘比特转了一大圈，到达山腰时看到路旁有小瀑布，下车细看才发现别有洞天。拾级而上惊喜连连，一个接一个小瀑布从山涧中倾泻而下，淙淙汩汩的流水声与山风声、鸟鸣声交织成大自然优美的旋律。瀑布生性好动，它不似湖水般平静，更像一位出色的音乐家，与跳跃的水珠一同欢快地演奏着大自然的交响曲。一路又采茶又折野笋，难免会弄脏双手，我蹲下身来洗手，触碰到清澈透明泉水的一刹那，凉爽又舒心。瀑布自上而下顺着山涧奔流，时而被山涧间的岩石分割成几缕，时而又汇聚在一起。翻腾的小浪花带动着细小的水珠四溅，在我眼前跳跃，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舞动，水流的最终归处就是山下的水库。

一阵风吹来，水雾洒在脸上，凉丝丝的。

　　这是一座小型水库，山里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水库不计其数。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周围的山林，犹如镶嵌在大山之中的一颗颗璀璨的绿宝石。水库大抵依山而建，在山沟的狭小处筑坝而成，以供周围居民灌溉与日常饮用。曾听村里老人们说起，当年支援山区建设还从各村抽调了好多好多人，来到山里大家吃住在一起，肩挑背扛参与水库的建筑。

记得若干年前我们还在水库大坝上行走过，只是当年仅止步于此，未曾想山那边还有另一番美丽景象。（翻阅朋友圈，找出了多年前拍摄的照片）

　　清明后的某个周末，我们驱车经过水库，沿着盘山公路继续上行。 春雾像一层薄薄的轻纱在山峦间游荡着，山路十八弯，越往上行雾气越重，隐约看到前面有村庄，我们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下车随便走走。路边竹林里零星散布着一些茶树，这里一丛那里一簇，我想这应该算是野茶吧！于是，便开始采摘。其实车子一路盘旋而上时，就瞥见路边半山腰隐隐绰绰有不少人在采茶，只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过去。虽说春茶采摘之后多半是弃之敝履，因需保留养分而被修剪掉，而我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是山农们自个儿种的茶，若是未经允许就擅自采摘，总归感觉不太妥当。

　　我们在竹林的茶树间穿梭，一丛丛茶树枝头翠绿的嫩芽正争先恐后的透出脑袋，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迫不及待的要去探知外面的世界。我的手在期间上下翻飞轻快地舞动着，协助它们跳入绑在腰间的袋子里。许是高山气温偏低，虽已过清明茶叶还是很细嫩。老公在我眼里向来是个不善言谈之人，这次彻底令我刮目。在我自顾采茶的档口，老公已与竹林旁茶园里的阿姨攀谈起来。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唤我去茶园里采摘，我应承着穿过竹林，眼前呈现的是一片无垠的茶林。漫山的茶树一簇一簇整齐的排列着，随着山体的高低绵延，层层叠叠的茶叶如同翻滚的浪花，一浪接一浪。我看到这么多茶树很是雀跃，心想在这里采摘可比竹林里容易多了，手的动作也在不觉中加快。雾气还未散去，山雾在我指尖萦绕。阿姨热情地招呼我放心在她家山上采摘，她说自己清晨6点多就开始采茶了，女儿也在另一座山头采摘，如果需要可以把当天摘的茶青卖给我们，我们愉快地答应了。与阿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手上也不曾停歇，一摘一捻间，一片片娇嫩的茶叶落入我的袋中，忙碌中时间仿佛停滞了。11点多的时候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我们回车里去吃自己带的干粮。临走时跟阿姨商量好晚些时候回来拿茶青，她可以再多采一些。

　　吃饱了见时间尚早，我们就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群山围绕中的小村子显得如此静谧安逸，几乎家家门前都种着几株映山红，这边几株翠绿的竹子那边几丛鲜艳的花儿，给村庄增添了几分亮丽的色彩。走着走着我被路旁围墙上那一丛丛鲜艳的红色吸引了，沿着石阶往上走就来到一片空旷的平台。站在平台远眺，山雾已逐渐散去，远山如黛绵延起伏，让人不禁产生无尽的遐想。我深呼一口气，山里的空气不仅清新，还带着大自然的气息。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人群的拥挤，有的只是大自然的宁静与纯粹。我沉醉于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微阖双眼，尽情享受春的气息。

　　风从身边掠过，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草木的清香，带着万物的期待，一股脑儿钻进我的鼻腔，我需慢慢去品味它独特的味道。平台上有桌椅，于是，我坐了下来。静静沐浴在阳光下，默默欣赏周围的美景，细细品味春天的味道。

从山下走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形瘦小但步履轻盈，虽已近暮年，身材依然笔直。她的脸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里却闪烁着慈祥的光芒。她邀我在她身旁坐下，老人很健谈，她问我从哪里来，来这儿干什么，我都一一作答。她说，近些年有不少人来村里游玩，看看这儿的山看看这儿的水，都说想留下来。而山里的年轻人为了生活都走出了大山，现在村子里以中老年人居多。其实这是目前农村普遍存在的现状，山里人想出去，山外人想进来。正如《围城》里最经典的那句话：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我的思绪有些飘忽，见我沉默不语，老人莞尔道：“山里其实挺好的，你看空气多新鲜呀！”我问她今年高寿，她笑着反问：“你猜我有几岁啦？”我细细打量她，虽然岁月的沧桑在她脸上刻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掩盖不住那份与世无争的从容与善良。我说：看着该有八十出头了吧？她哈哈大笑：“我今年89岁了，明年就九十啦！”我连连说：“真是看不出！看来真是好山好水养人呀！”

交谈中老人得知我们爱喝茶，她还告诉我们说，村子后面有高山，东西都有林场，那里的茶更香！不过因为山高气温低，茶叶明显会比山下的晚一些。听老人这么一说，当时我们就有了还想再来的念头。

与老人还真是有缘，我们第三次采完茶下山时，在山脚下又一次遇见了她。那天她正挽着竹编的茶篓，跟亲戚在自家地里采摘白茶。我上前问：“阿姨，你还记得我吗？前些天我们在那边平台上聊过天呢！”她先是一怔，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呀！记得，记得，你们又来采茶啦！”回来的路上，老公不住的夸老人思维敏捷，精神矍铄。

第二次来就有些驾轻就熟了，因不知山上的路况如何，我们依旧把车停在路边，沿着村子后面的路径直往上走。路不是很陡而且很宽敞，一路上看到好多山花这里一丛那里一簇那里一簇开得正旺。

　　因为天气晴朗，透过竹林能够清晰的看到位于山顶上的丘比特雕像。

　　水声潺潺，鸟鸣啾啾，花香阵阵，在这样的环境下采茶岂不快哉！上次听阿姨说后山的茶香，这次其实只是想上来看看的，所以来的比较晚。到山上已经11点多了，看到山上采茶的人很多，我们就在山脚下随便采一点。也许同是山里人好说话，老公的交际能力又一次让我折服。可巧的是我们正在摘的这片茶林的主人是老公邻村的女婿，谈着谈着人际网交织居然相互都认识，他客气的让我们多摘一点去。因为日头太大，我们也没啥准备，略微摘一些就回去了。

　　春风解恼诗人鼻，非叶非花只是香。喝过第二次亲手采摘的高山绿茶后，满口茶香让我们又有了第三次的行程。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连午餐都带了去。到达目的地时才9点左右，云雾缭绕的茶山犹如人间仙境，美得超凡脱俗。时节已至谷雨后，山雾缭绕，如烟似霭，整座茶山上只有我们，漫步茶林间感觉自己置身于云端，那样的飘渺轻盈。暮春的山野时不时有山风拂过，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让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接受大自然的美好馈赠。

　　高山云雾出好茶。笼罩在山间的雾气仿佛在给茶叶做着天然的SPA。看！嫩绿的叶片上闪着晶莹的水珠，宛若出浴的少女。这样的山雾，我想茶叶们是喜欢的。

　　高山上的茶树多根植于石缝间，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肆意又顽强的生长。这是茶与石的天作之合，我想，此处的茶叶应该能吃出岩石的味道吧！

　　看到山崖边突兀的大岩石了吗？它证明了我此刻正在丘比特的脚下采茶！

　　青山云雾绕，茶香醉人心。漫游在茶海之巅，感受自然之美，领略山水之灵。直至下午两三点钟我们下山时，山雾依旧弥漫，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我们的离去也让大山重新归于静谧。

　　茶文化源远流长，不仅涉及到种茶、采茶、制茶等技艺，还涉及到茶道、茶艺、茶器等多个方面。茶叶是一片神奇的叶子，对于茶文化知之甚少的我，以后有时间再去好好了解茶文化。现在只能调动自己的视觉、嗅觉、味觉这些不同感官去感知茶的味道。当杯中注入沸水，茶的嫩叶在水中徐徐舒展，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中，我仿佛嗅到了漫山遍野草木的清香。看茶汤逐渐清澈透亮，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如同人生中的你我起起落落，最终沉寂于杯底归于平静。我轻轻嘬上一口，茶香在口中氤氲，入口是苦，再品是涩，三口回甘，直至最终寡淡无味。一杯清茶品味人生沉浮，一颗平常心造就万千世界。

最后附上自摘自炒的高山绿茶一杯，春天的味道，都在茶里了！

附：诗句选自

《三月三日雨作遣闷十绝句其七》

【宋】杨万里

迟日何缘似个长，睡乡未苦怯茶枪。

春风解恼诗人鼻，非叶非花只是香。

诗句大意：

春天的暖风送来幽幽清香，不是草木也不是鲜花的香味，闻入诗人的鼻中烦恼顿消。

诗文引申：

即使茶叶大大影响了杨万里的睡眠，但他从未责怪饮茶这件事。其《不睡四首》诗又说“夜永无眠非为茶，无风灯影自横斜。”为自己的喝茶伤身开脱，杨万里嗜茶如命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