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日记之《走近梦天》

追梦的老牛

《序章》

梦天家居集团成立于1989年，职工总数1200人。我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弹出梦天的几个数据。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从此，中国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

二三十年前，我住在老家的山村里，继承父辈传下的几间老房子，耕种着分到的一亩三分地，养一头大肥猪，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和全村人一样，过着简单但还算是快乐的生活。

那几年，在我居住的几个乡镇，几乎每个村庄都办一个木料加工厂，简称小料厂。规模很小，四五个工人，从事木料加工制作，厂房用几根木头撑着，盖着瓦片或是用沥青浸透的羽毛纸，厂里放一台圆盘锯，用柴油机做动力冒着黑烟，条件好的用一个台锯，电机带动，把买来的原木锯成各种规格的木料，木工师傅用手工拼装成木门，拉到大城市去卖，挣点外快。这就是梦天集团的起源，也是早期民营企业的雏形。

几年之后，大浪淘沙，很多小厂因为各种原因退出，梦天集团却逆势成长，于1989年注册，成为中国知名的家居制品企业，后来更是联手几大房产巨头，坐上中国家居行业龙头老大的位子。

那几年，生意红火，虽然经常加班，但是日子相比现在要过得滋润一些，老职工谈起当年的日子，眼里总是放着光。

世间万物，几度轮回，如同潮水，象那月亮，有涨必有落，有圆就有缺，这是自然规律，也称为势，谁也无法阻挡，只能顺应它，所以，勇者因势而动，智者顺势而为。

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也是一个曾经的农业大国，而今，正在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进化，这个过程西方发达国家用了上百年，而中国仅用了三十年，这是人类社会历史上的奇迹，充满机遇同时也充满挑战。

中国制造业的战咯目标，2030年从低端制造业向髙端制造升级，因为到那时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大批劳动力将退休养老，所以，智能化和数字化以及无人化的工厂将成为主流。

那些没有成功转型的工厂和企业，会告别时代赋予他们的使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沉淀在岁月的长河里。

我有幸走进梦天集团的工厂，亲历了一次从农民转变成工人的变迁史，很短暂，需要把它记录下来，留个纪念。

若干年后，当工厂的机器换成数字化和智能化，厂房里忙禄的身影和热闹的喊叫沉寂下来，那时我们已经退休，剩下的是记忆，当记忆老去，只有文字值得珍藏。

第一章《春天的梦》

　 2022年的第一场雪，比平常来的稍晚了一些，今天带了相机，早晨来梦天上班顺手拍了张照，如今的雪景如昙花，转眼就融化。

这一年的春天，我来到梦天集团生产车间异形打磨房做学徒，老师名叫苏玉英。

打磨这两年不吃香，一般人都不选择来这里做，因为粉尘太多，下班最晚，而且都快成为“背锅侠”。

无论是做圆孤，擦格丽斯，油漆喷涂，贴皮，白坯，加 L，或者机磨，严格来讲都有些做的不合格，到最后，料不齐，或者是给下一道送货延迟，扣钱最多的就是打磨房。

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我总算知道“背锅侠”的含义。

其实打磨房只是弱势群体，真正的质量要从源头抓起。

“以前在老厂的时候打磨还是很受人尊敬的，那时候打磨的工人少”，老师的话语里带着对往日时光的回忆，因为她一直都做打磨这道工序，已经有十多个年头。

去年我刚来梦天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你要是其它做不来，可以去打磨，做这个不要一点技术，谁都会打。

打磨看似简单，如果要想保证质量，仍然需要精工细作，其中最难把握的就是力度。

2021 年，梦天追求的是产量，2022 年，梦天注重的是质量。

虽然，理想丰满，在我看来，现实依然骨感。因为疫情的影响，每一个行业都会感受到生存的压力。

还好，这个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就是跟老师学打磨，然后挣工资养家，仅此而已。

春天，播种的季节，我把梦想埋在梦天集团的土地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发芽。

只要播种了，总会有收获，我一直都这么想……

第二章《机磨》

　　2022年五月份，我从散件线异形打磨房换了一个岗位，调到机磨组。

那天，我们的线长王莉莉开早会宣布这个决定，排队的职工一阵骚动，在他们看来，从打磨调到机磨好比老鼠掉进米缸，

异形机磨有四台机器，七位员工，组长名叫吴盛荣，是机磨组的操作手，帐单他管，每个月有点补贴。

盛荣也算是梦天的老职工，有十五年工龄，他以前在深圳服装厂打过工，也挣了一点钱，后来到梦天做，离家近，工资也跟外面差不多，就一直做到现在。

十五年，除了有半年做擦色，其它都是在机磨这个岗位，这一道工序对于他来说一切都了如指掌，就好比他家后院那块油菜地。

我问他，在梦天做了这么多年挣了很多钱吧，他说头几年也没多少，后来几年好一点，去年最多，有七万块。

盛荣在机磨组负责调试机器，他说有一年夏经理从外厂请来一位技术员，来机磨组调机器切磋技艺，看谁做出来的产品质量好，到最后还是他技高一筹，这是他的荣耀，古话说的好：家有千金，不如薄艺随身。

如果说梦天的每一道工序都是一个阵地，那么机磨也算是战略髙地，因为机磨是属于中间流通环节，扣罚相对少一些。

其实机磨组有六个人就够了，他们怕六个人工资太髙拿不来吃，所以就要求用七个人，说是用一个人作为机动队员，他娘的，居然把我当Y环使唤，还放言说要是我不知道如何做，在机磨组的位子坐不牢。

我左思右想没办法，大着胆子加了夏经理的微信，向她诉了点苦，第二天周助理下来访问，才把那帮人嚣张的气焰压了压，让出一个接料的位子，才暂时稳定下来，其实，在工厂打工也并非易事。

机磨相对于打磨来说，是机器和手工的对比，其效率相差十几倍，如果机磨的质量磨的好，打磨的工人省时而且省力。

机器的能量是巨大的，只要操作手有敬业的精神，慈悲的胸怀，就能让机器展现它独特的效率，造福梦天。

但是，很可惜，在梦天，大多数人学到的只是推卸责任，和那颗修炼太久而变得麻木的心，也许这才是生存之道。

基层的职工，解决温饱是他们的当务之急，所以除了打工挣钱，也没有其它的想法，

只有象香港富豪李嘉诚这样的大企业家，才能感悟并且说出这样一句话："狮子的力量，菩萨的心肠"。

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第三章 《圆棒》

　　圆棒，这个词听起来和梦天家居毫不相干，首先想到的是少林寺武僧手中拿的那根棍子，孙悟空的金箍棒，洪七公的打狗棒，谁能想到它竟然是梦天家居集团新研发的一款木门。

2023年九月份，在梦天集团生产车间有一道工序刚刚试生产，叫圆棒，和造型墙板合并，一起分钱，归散件二管理，线长名叫范小波，大家都没做过，所以从各工序调集了很多工人轮流去帮忙，有点乱。

做的是木门， 为啥叫圆棒呢，原来这种门的榫头是用圆圆的小木棒插在孔里打上胶水做连接，因此取名圆棒，是为了和平板门之间不会混为一谈，就象妻，妾，姨太太，同样是老婆，多取个名好区分。

我去的时候是接料，门梃封边机帮忙。刚开始封横头木皮不密合，象鳄鱼嘴 翘翘的，一个叫刘飞的年轻人在做操作手，做了两天，造型墙板的老师头朱有明叫我去做门挺料钻孔，我就去了。

打孔有一台单独的机器，一个人做，要看单子，按图纸的尺寸打孔，当时很混乱，找不到图纸，急得发疯，慢慢地时间长了也顺手了些。

有一天晚上，线长范小波对我说，你就留在这里做吧，机磨那里有六个人也够了，后来才知道，是朱有明老师跟线长说，吴仁福做事可以，把他留下来，于是我就换岗了，离开了机磨组。

有一次，组拼线的张大兰线长带我去检验组看，有一扇门底部中间凹进去，两边门梃长出来，我去了，借了一把木工刨子，修了几下，好了。

从此凡是要修理的都叫我，我气不打一处来，为啥都叫我，我忙着呢。张大兰线长说是你自己打孔偏差，所以门做出来规格不对，稍后范小波告诉我是夏经理开会时提到的，她站在打孔机器旁边观察过，可能是木屑没吹干净导致钻孔偏差。

一口黑锅就此产生，而且背锅的人居然是我，有一次我在众人面前当面验证，这个跟打孔没关系，是码头料尺寸小了，我把黑锅砸在地上，做不成饭，一起饿肚子。

不久，封边机的操作手刘应水跟线长王小波说，你把下面接料的人换了，那个人没用不会做，叫吴仁福过来做，于是我又换岗，去封边机配料接料，唉，真是劳碌的命！

刘应水来梦天打工时间不长，大概两年多一点，换了几道工序，他说从小就喜欢机器，如今在封边机做操作手也是人尽其才。

他以前开过店卖皮鞋，虽然心眼小了些，说话还算有水平。

刘应水胖墩墩的身材，长两颗虎牙，虽然已经是成年人，还是有些随性，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每一道工序刚开始做都会遇到很多困难，于是想尽办法克服它，没有车，我就领来车轮做了三辆，配料不懂，边做边学，但是有些事职工解决不了，需要领导来调节。

范小波是应聘招来的年轻线长，一位刚上岗的领导，带着一腔热血，屁股上烧着三把火，走路急匆匆。他拼命工作，努力学习，想把工作做好证明自己的能力，经过一年多日夜不停的奔忙，最后劳累过度住进了医院。

也许是工龄太短，阅历太浅，梦天太复杂，做线长虽然不成功，我们也不能以成败来论英雄，他已经尽力了。

我以为王小波在梦天做怕了肯定去别处找工作，不久之后又看到他在终检寻到一个岗位，虽然工资没有做线长那么髙，但相对轻松简单一些，看来他对梦天的热爱丝毫未减，并且情有独钟。

刘应水是生意人，有些小算盘，做圆棒封边每天控制在五六十扇门梃料，经常叫我去男厕所抽烟，他说现在是测单价，不能做太多，但是做到年底跑了几趟办公室单价也没加，白算计一场。

因为是新研发的木门，各工序都以自己方式来做料，然后送到一起来组合，因此看起来怪怪的，需要时间来磨合。

第一，色差很大，边梃料一个色，线条一个色，芯板一个色，因为刚开始销售，客户反馈还没有出来，就这样做下去了，也不知道卖出去贵不贵，反正我是觉得质量也不算很好。

第二，配料严重超标，太多了，如洪水般涌来，堆积成山。有一天，三扇门挻料，都是黑胡桃四号色，只是批号不同，居然送了六张大板过来，六十根料！

本来这种料这里都多余几百根，拿几根替代就可以，也没人去协调，弄得刘应水象发了神经一般，见有人路过就上前诉苦。

远远的，看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唠唠叨叨说着；”三扇门，六张大板，你说叫我们怎么做？"人家也兄是笑笑，没人理他。别人自家门前雪都扫不完，谁会有空去管你几张大板！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寒来暑往，很快就到了2024年一月份，从终检调来几位员工，加入这个团队，然后划给组拼线，归张大兰线长管理，我们封边机新来的伙计叫吴家明，是从门扇终捡调来的。

至此，圆棒这道工序就先告一段落，因为没做多久就放假了，准备外面做几天散工挣点钱就过年。

第四章《失业两天》

2024年三月份，农历正月十五刚过完，梦天工厂就开门上班了，工厂的大门口洒落一地鞭炮的碎屑，迎接新的一年生意红红火火。

头两天没什么活干，趁空闲时间我拿来工具做一辆车，虽然是大家用，也算公益事业，举手之劳，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车还没做好，老师头刘应水就心心念念要分组，叫我写一张申请，把圆棒和造型墙板分开，省得老是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