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徐霞客去旅行(174)湘江遇盗

晚霞客

二月初一日,徐霞客上午游回雁峰,下午游石鼓书院。之后几天都是阴雨天气,加上顾仆生病,只得在天母庵中,围着火炉喝茶,替衡山上封寺僧人写《上封寺募文》《上封疏》《精舍引》等,有空,还再作了几首抒怀诗送给瑞光禅师。<div>初六日早上雨停了,徐霞客踩着泥泞的道路,入城拜访江阴同乡金祥甫。金祥甫是江阴金斗垣的儿子,随同桂王府被分封到衡州。他的弟弟在东华门府墙下开了一家宜兴紫砂壶店。他乡遇故知,自然谈得非常投机,直到天暗了才回住地。返回路上又下起了霏霏小雨。<div>初七日,天放晴了。静闻与顾仆到湘江边预订去永州的客船。徐霞客则去游览桂王府的桂花园、桃花源,然后再去游览来雁塔。他在日记中写道:“时登眺已久,乃还饭绿竹庵。复与完初(僧人)再上停云,从其上逾桃花冲坳,其东冈夹成池,越池而上,即来雁塔矣。塔前为双练堂,西对石鼓,返眺蒸、湘交会,亦甚胜也。塔之南,下临湘江,有巨楼可凭眺,惜已倾圯。楼之东为耒江北之入口,时日光已晶朗,岳云江树,尽献真形。”上图为石鼓山至来雁塔地图截屏。</div></div> 我们驾车来到来雁塔公园,站在公路边看,塔建在山顶,山虽不甚高,仅五六十米,却故事。据《衡阳县志》记载:“明万历十九年(1591年),邑人曾朝节以殿试一甲三名及第,归建此塔。”循着石阶登上山巅,一座精美的宝塔耸立于山顶。七层八角,高三十六米,密檐式,为青砖砌筑。下面两层建有外廊,以供观瞻。本想登塔一观三江汇流景色,但塔门锁着,无法入内。当年,徐霞客游来雁塔,塔门同样锁着。陪同他游览的完初僧人叫来守塔僧,打开塔门,徐霞客一口气登上五层,与完初僧人指点江山,见湘、蒸、耒三江汇流,蜿蜒曲折,拥入眼帘,不如自己家乡的长江直泻而去,一望无际。然而,那迂回绕流的的情景也很值得依恋。 <p class="ql-block">回到住处,静闻说,订的客船要等两二日才开航。初八日,雨停了,至中午看到了阳光。于是,徐霞客入城去游花药山。他在日记中写道:“仍出南门,一里,由回雁(峰)之麓又西一里,入花药山。山不甚高,即回雁之西转回环而下府城者。诸峰如展翅舒翼,四拱成坞,寺当其中,若在围城之内,弘敞为一方之冠。盖城北之桃花冲,俱静室星联,而城南之花药山,则丛林独峙者也。寺名报恩光孝禅寺,寺后悬级直上,山顶为紫云宫,则道院也。其地高耸,可以四眺。还寺,遇锡僧(无锡和尚,家乡人)觉空。其来后余,而先至此(他比我晚来,却先到方丈室)。因少憩方丈,观宋徽宗弟弟表文。其弟法名琼俊,弃玉牒(皇室谱牒)而游云水。时知府卢景魁之子移酌入寺(将洒席搬到寺院来吃),为琼俊所辱,卢收之狱中(卢知府将琼俊抓进监狱),潜书此表(琼俊在狱中偷偷写此表文),令狱卒王祐入奏,徽宗为之斩景魁而官王祐(宋徽宗斩了卢景魁,给王佑封官)。其表文与徽宗之御札如此,寺僧以为宗门一盛事(将表文与御书珍藏寺内,为寺院装点门脸)。然表中称衡州为邢州,御札斩景魁,即改邢为衡,且以王祐为衡守。其说甚俚(鄙俗),恐寺中捏造而成,非当时之实迹也。”宋代皇室表文能传到民间,本非易事,王祐通风报信,当了一郡知府,有违常例。由此可见,徐霞客遇事有独立见解,并不是人云亦云。</p> <p class="ql-block">这是衡阳市岳屏公园大门,公园即原花药山旧址。然而,报恩光孝禅寺、紫云宫早已湮没。</p> 初九日,雨势不止。徐霞客催促静闻、顾仆将行李移入客船,自己则去与瑞光禅师告别,然后向东经过瞻岳、潇湘、柴埠三个城门,来到舟中。<div>初十日,睡在船中,夜雨达旦,亲身体验到了“潇湘夜雨”之韵味。直到夜幕降临,乘客才算到齐。船夫这才解缆开航,前行五里,泊在水府庙下。</div><div>十一日,五更又听到了雨声,天亮以后才停歇。船夫起锚开航,开始了第一天的行程。徐霞客在日记中写道:“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厂,乃桂府烧造之窑也。”上图为回雁峰至东阳渡地图截屏。</div> 如今的东阳渡已经建起了公路大桥,旁边是一个港口,载货船只停满码头。 这是东阳渡石碑。 <p class="ql-block">《徐霞客游记》载:“又西二十里为车江,其北数里即云母山。”上图为东阳渡至车江街道地图截屏。</p> 这是车江街道办事处门楼, 《徐霞客游记》载:“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即云鹫峰)。 这是去云鹫峰景区的指路牌。 导航来到云集潭,要想看一看云集潭的样子。那是湘江东岸的一个大水塘,可能原来与湘江连通,如今外口筑起了一道堤坝,成了一个内塘。 云集潭旁边有个村庄,叫坪田村渔业队。可见,过去是一个靠打渔为生的村庄。 《徐霞客游记》载:“已复转南,十里为新塘站 [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祭祀时赞礼司仪的执事),而石本苏人(苏州人),居此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运稻谷的船)二只,遂依之泊。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石(瑶庭)与前舱所搭徽人(安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余可无参与,乃听其泊。”想不到,这竟是徐霞客西南万里遐征中最凶险的一晚。客船具体停在哪个位置?我在地图上反复推测,觉得就在今天的瑶塘湾附近。那里的湘江较宽,如今北面是一座公路大桥,南面是一座水力发电大坝。 这是新塘站社区门楼, 这是建在瑶塘湾的公路大桥。<div><br></div> 这是建在瑶塘湾的水力发电大坝。<div>下面是《徐霞客游记》记述的湘江遇盗惊魂一刻:”迨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余不止(哭了一更多还未停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诗吟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之句,又有“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俟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有挟诈者,不虞其为盗也(我只担心是骗局,等船上的人可怜而理会她时,便有尾随其后挟持者到来,没有想到竟是强盗)。迨二鼓,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 [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呼而诘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诡言出王阉之门(慌称是王宦官门下的人),年甫十二,王善酗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行可)舱,欲从舟尾赴水(跳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尾门,不得出,乃力掀蓬隙,莽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乱戮,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所持<font color="#ed2308">汕</font>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掀蓬入水。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蓬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当时,顾仆身中四刀落水,强盗走后,也来到徐霞客避难之舟。这时,徐霞客想,虽然损失巨大,但钱匣抛入江中,尚可打捞。可是赤身祼体怎么上岸呢?邻舟一位姓戴的,从身上脱下一件单衣,一条单裤给了徐霞客。徐霞客感激不已,拔下头上插发髻的银耳挖给戴作酬谢。这时,见顾仆一丝不挂,便将单裤给顾仆穿,自己只穿一件单上衣。旁边船上人见了,给了他一幅衲布,围在下面,就此上岸。一同上岸的还有石瑶庭、艾行可仆人,及两位安徽人,共六人,去昨晚遇盗处。但是,昨晚遇盗是在湘江西岸,他们却在湘东岸,呼喊摆渡,过往船只见了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不愿停下来摆渡。后来,徐霞客听到了静闻的呼喊声,心中方喜,知道他们三人都未遇害。这时,有土人撑船过江摆渡。徐霞客到了被焚船只旁,立即入水打捞钱匣子。静闻说,竹匣在这里,但里面的钱没有了。手摹《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水。及到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余寒,急脱身衣以衣余。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已溺水死亡)。”后来,来了一艘大船,将他们带到衡州城中。那么,静闻为何没有离开现场呢?因静闻跟随徐霞客西南万里遐征,是要将自己用鲜血写成的一本《华严经》送到云南鸡足山佛教圣地珍藏。所以他冒死也要保住经书,等到强盗走后,他再抢救船上劫余之物。<br></div> 上图是瑶塘湾至香炉山地图截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