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叮嘱了

张跃建

　　妈妈走了快两年了，一直想写一篇怀念妈妈的小文，可每当铺开稿纸拿起笔，就感觉心里很痛很痛，心情起伏，思绪纷乱，只好作罢。

2022年5月22日，小满节气后的第二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可对于我们四兄弟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位成员来说，是一个刻骨铭心特别悲痛的一天。这天清晨6时许，妈妈和往常一样，准时起床，洗漱后，先吃一个煮鸡蛋和一块冰糖，以往这个时候，妈妈就去打开电脑，玩一会接龙或连连看，7点半左右，再和我们一起吃早饭，但这一天妈妈吃过鸡蛋和冰糖后，却说想再睡一会，当时以为妈妈昨晚没睡好，也没有多想，7点10分左右，妈妈醒来坐在床边，突然说“我不舒服”，我赶紧扶住她，叫小兰拿药箱来，帮她服下数粒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同时给军医打电话，很快军医赶来了，几乎同时120的急救大夫也赶来了，他们一起联合共同施救……。

8时12分，一个锥心蚀骨的时刻，妈妈就这样溘然而逝，在我们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打麻将，在笑语盈盈中，妈妈胡了一次杠上花，贏了我们每人8张扑克牌，看着她轻松愉悦的样子，我们也十分开心快乐，万万没想到，十几小时后，竟与妈妈天人永隔，我们怎么承受得住这么突然而来的沉重打击？怎么接受瞬间失去妈妈的残酷现实？当时就觉得心被掏空了，胸腔里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也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此时仍处在新冠疫情严控期间，远在四川的幺姨，强忍悲痛，在电话里安慰我们说，“大姐这样突然走了，你们四兄弟要面对接受这个事实，要想开一点，大姐91岁了，这样走了，没有痛苦，没有受罪，也是修来的福，也是你们四兄弟妯娌照顾的好，大姐走的从容坦然，走的安逸放心，你们在料理后事时，也要注意身体。”听着幺姨温暖体恤的话语，我们泪水潸潸……。

我们四兄弟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爸爸1937年8月参加八路军，妈妈1950年1月参加解放军。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妈妈对我们的教育中，爸爸更多的是按照军人的标准要求我们，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培养忠诚勇敢吃苦耐劳的品质和进取精神，力戒“娇”“骄”二气。而妈妈更多的是关心我们衣食住行和生活健康中的琐事细节。记得还是住在济阳县时，1966年深秋的一天，我们四兄弟在一片荒野树林中，发现了一小块洋姜地，出于好奇，费劲的挖了出来，然后用衣服一裹抱回了家，有半脸盆多。晚饭后，我们被爸爸妈妈叫过去，按顺序抬头挺胸排好队，开始了批评教育。“你们这叫偷东西，不劳而获，太不像话了。”哥哥小声嘀咕，“这是野生的，不是人家种的。”爸爸更生气了，“还敢犟嘴，明天一早送回去。”严厉训斥一通后，爸爸去忙他的事情了。这时妈妈让我们去拿小凳子，都坐到她身边来，她温柔的说道，“给你们讲一个我小时候你们外婆讲给我的故事。”我们都睁大眼睛认真的听着，“有一个小孩，一天在路上捡到一只鞋子，带回家后，小孩的母亲给他妹妹试穿一下，非常合脚，便抱怨说，为什么没有捡回一双来，后来这个小孩就由捡到偷，由偷小到偷大，胆子越来越大，他的母亲也放任不管，后来在一个风高月黑夜偷牛时，被人发现，强行杀人越货，在刑场上，他最后的要求是让母亲抱一抱，他却在母亲胸部狠狠地咬了一口，怨恨在他第一次捡回鞋子时，没有及时制止，让他走上不归路。”妈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们外婆经常说，‘小时偷针，大后偷金，针大的洞，斗大的风，’意思就是要防微杜渐，你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讲完故事，妈妈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那盆洋姜。第二天一早，我们把洋姜埋回了原处。

记得小时候，立秋后不久，妈妈就准备好了秋衣秋裤，床上放好厚被子，叮嘱我们注意保暖，不要因受凉受寒落下关节炎；哥哥爱学习看书，有时晚上停电或关灯后，经常用手电筒照着做数学题或者看小说，知道哥哥眼睛近视后，妈妈又气又急，为帮助他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妈妈一边批评一边流泪。从那以后，妈妈更加关注我们四兄弟的视力保护，经常叮嘱提醒用眼卫生，家里也都换成了60瓦的灯泡，还买了两个小台灯，当二哥飞行员体检合格后，妈妈心中的喜悦一点不比爸爸少。在我们步入中年后，妈妈对我们关心疼爱一如既往，一点也没有放松对我们的教育，而是更多以叮嘱叮咛的方式表现出来。看到谁眼睛有充血现象，妈妈会问是不是又熬夜了，叮嘱注意休息；看到谁嘴角起泡，妈妈会提醒说，要多喝点水，晚饭吃早一点吃少一点，以至于我们回家时，都要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回去；记得2003年五一节后的一天，三哥带着他刚刚获得的山东省劳动模范奖章回家，妈妈非常高兴，抚摸着金光灿灿的奖章仔细端详，一直夸奖三哥工作努力干得不错，但也没忘了叮嘱一句，以后要十分珍惜这份党和人民给予的崇高荣誉。

妈妈是《参考消息》报的忠实读者，65年来从未间断订阅，在关心国际国内大事的同时，也十分关注科学技术、生活常识、医学保健等版面刊发的一些代表前沿科技发展与进步的文章，这些最新的科研认知和成果，通过妈妈的教育叮咛，或者浏览阅读妈妈的读报笔记或剪报粘贴，让我们四兄弟也多有受益。90年代初，妈妈就要求我们注意体重身材管理，一生都要坚持体育锻炼，锻炼中要有氧运动与无氧运动相结合，饮食一定要有节制。也是在这个时候，妈妈从《参考消息》报上，看到了“脑内吗啡”的相关报道，认为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对于我们四兄弟工作生活有帮助，于是做了许多笔记剪报，多次讲给我们听，妈妈说，当人们在高兴愉快或是苦思冥想时，大脑会分泌大量脑内吗啡，在它的作用下，这时人的注意力集中，精力旺盛，思维活跃敏捷，心情舒畅，工作学习效率明显提高，身体的免疫力也明显增强，这时也很容易突破自己以往的成绩，叮嘱我们不论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定要放下，采取积极向前看的态度，首先让自己开心快乐起来。2020年初冬的一天，晚饭后四兄弟准备出门散步，妈妈看到都没有戴帽子，就吩咐我们戴好帽子再出去，散步回来后，妈妈讲，对待寒冷，身体会有应急反应，头部颈部背部腰部最怕着凉，人们依靠精神意志的力量，能暂时抵御寒冷，但会引起身体DNA端粒在分裂复制过程中变短，甚至突变，从而引发许多疾病，加速人体的衰老，叮嘱我们在寒冷的日子里，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可大意。

妈妈走了近两年了，无数次在梦中与妈妈相见，多想再看到妈妈亲切慈祥情深似海的微笑，多想再听到妈妈关心体贴寓意深长的叮嘱。妈妈，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母子，您的教诲和叮嘱，我们都记住了，永生不忘。

2024.04.30

　　这是与妈妈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妈妈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万万没想到，这张照片竟成为与妈妈的最后一次自拍。

　　这是妈妈的读报笔记，有十几本之多。

　　这是妈妈的剪报粘贴，有二十几本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