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厂长

林中鸟

照片左边那个就是黄厂长。

　　黄厂长是一个小酒厂的厂长，这个厂就坐落在四川北大门，广元市，广元市的北边有一个将军桥，广元酒厂就在将军桥附近，196几年厂里生产的时候，锅炉烧起，广元许多居民还去酒厂洗澡。我和黄厂长是电大的同学，黄厂长是老三届毕业的，我们是1983年参加绵阳地商局组织的四川电大商业企业管理和商业财务管理专业考试，被录取后在绵阳商校学习三年，就是现在的富乐山公园。

绵阳商校所在的富乐山，在绵阳的北边叫游仙的地方，当时兴行业办教育，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培训机构，绵阳商校当时办短期培训的多些，83年以后有电大，中专，这里有山有水，校舍最高三层，仅有一两个蓝球场，学校没有围墙，开放式，背靠一座军医院，77医院，军医院的环境明显好于商校，这里读书倒也适合，没有喧嚣，从城里到学校要过一座桥，然后走一段山路，学校就在一个山湾里，有竹林，小池塘，小松树林，周围有庄稼地，幽静的环境，空气也很好，到绵阳城区有交通车，上午去，下午回来。后来商校合并给地方上的学校了，电大在绵阳商校办，商校只负责辅导学生，课程是在电视上讲课，并且都是一些名校的教授讲课，教材也是统一的，考试也是集中统一考试，阅卷也像高考阅卷一样。

黄厂长叫黄之贵，读电大的时候还不是厂长，他比我们大好几岁，我们当时读电大的同学年龄相差悬殊，最大的和最小的相差有20岁，特殊的年代，才开放不久，虽然恢复了高考，但不少同学在高考时都是差几分，十几分未被录取，国家刚恢复高考，教育资源紧缺，学校，师资都不够，想读书的人多，于是电大，夜大，函授等应运而生，我们这些人当时都有一个愿望，总觉得被耽误了，要想多学点知识，那个年代，大家思想活跃，有奔钱去的，经商下海，有要闯荡社会的，去沿海城市。都说以后要靠知识，文凭，还要会英语，按照黄厂长的成绩，读个正儿八经的大学应该没问题，黄厂长读电大有个好处，是带薪读书，他当时还是一个工人，读了电大以后回到厂里才被提成厂长的。

黄厂长当厂长时是87年以后了，又遇到酒厂不景气，地方上的国有企业都面临改制，也就没有多少经济效益，住的房子也是又小又旧。他说过，有一个机会让他去财经校当老师，但最后没有办成调动手续，大慨是留守厂长，被耽误了吧。

黄厂长在读电大时成绩很好，从来没有补考过，那个时候，每学期完了都要去绵阳的洞洞厂矿参加考试，各地的学生打乱了，编排考室和座位，监考老师也是从各个学校抽调来的，考试不及格的可以补考，有些课目甚至可以补考两次，几乎每门课都有人补考，有的课目补考比例还大，黄厂长没有补考过。

黄厂长在班上算年龄大的了，同学们都叫他黄哥，据说黄哥原来在读小学，初中时有个绰号叫黄猴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属猴的，反正人是很机灵的，黄哥要抽烟，酒量不行，虽说是酒厂的，有空了还要打纸牌（又叫长叶子），高兴起来哈哈声也爽朗。黄哥来读电大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要上小学了，所以黄哥经济也不宽裕，烟也抽得不好。

黄哥在班上人缘很好，男女同学都拿他当大哥，我们电大班的同学是从原绵阳地区管辖的绵阳，德阳，遂宁，广元等各地来的，都是商业系统的，有百货，五金，肉联厂，石油公司，烟草，国有商业企业的人员，后来这些企业大都不景气，纷纷改制，买断工龄，自谋生路，只有烟草，石油垄断行业好一些。在学校时黄哥还去了一些同学的家里，同学们都欢迎他。黄哥年龄大些，不爱体育运动，高兴起来要哼个小调。

有一次放暑假，几个同学乘车回家，路过梓潼大庙山，见庙里有抽签算命的，大家都去抽签，并且抽了签还比较，是你的说得好还是我的说得好，黄哥抽了签闷闷不乐，大家一看，他抽了下下签，说得不好，原本大家是搞起耍的，都没太当真，但黄哥情绪就低落了，大家都劝慰他。附的这个照片就是在大庙山照的，当时还没有抽签，大家看黄哥情绪不好就也没有多玩了，又坐车离开了。

毕业以后有一次同学在一起谈论社会问题，观点不同，黄哥很有见解。

黄哥说：我们是因为电大学习，才认识并且结下了这分同学情，去电大也是想找回那错失和荒废了的学业，是不想变得肤浅和没有知识，所求学的知识包括文化知识，世界观的形成，虽然时间短但还是有所收获，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独立思考，要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真理存在。同学群里有些对于当下的社会有不同的见解完全正常，各抒己见，相互探讨，甚至面红耳赤都可以理解，因为我们在学习的时候不是也因为一道题正确答案争论不休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能谈与政治有关的问题了呢？我从不怀疑我们每个同学的爱国热情，但看到问题的同学爱国热情应该不逊于其他同学，我也愿意常常看到同学们游山玩水的画面，老有所乐，我更愿意看到同学们老有所思，不愿意看到同学们事不关己，就漠然的态度，更不能想像我们同学群只有一种声音，那我们将没有乐趣。

大势所趋，后来的酒厂也就改制了，厂里也不生产了，人员解散了，给了微不足道的补偿，黄哥还是厂长，有一次一个朋友要帮忙给别人招工，需要找改了制的单位在体检表上盖章，我们去找到黄厂长，他是从衣服包包里把章拿出来盖了的，办公室都不需要了。朋友帮完忙还请黄哥吃了一顿饭，再三表示感谢。

黄哥后来身体不好了，得了肾衰竭，要隔三差五的做透析，身体很快就跨了，没有几年就离开我们了，估计60岁都不到。留下了妻子，儿子，孙子。好在儿子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孙子，儿子是在一个派出所工作。黄哥生病那几年我们去看望他，他已经搬了家，是一个廉租房，地方也很偏，面积有个4，5十个平方，功能还齐全，黄哥也很满意。

黄哥走了，有时候会想起他，生不逢时，命运不济，留守厂长如果到了退休阶段也有一些养老金吧，晚年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吧。回想起来，黄哥在读电大那几年应该是比较幸福的时刻，因为有笑声，以后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听到他有那么爽朗的笑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