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坝芒去

苍鹭捕鱼

　　想去坝芒已经很久了，一直拖着没去，今年春天终于成行。

对大多数人来说，坝芒是陌生的，这地名听上去甚至像西藏或云南。由于海拔原因，坝芒还真和西藏有相关元素，这在后面会说到。

坝芒是贵州麻江县一个布依族山乡，麻江属黔东南州，地理位置特殊，在黔东南州的最西面，而坝芒又位于麻江西边，紧邻贵定县定东乡。

　　虽然和省城在地理位置上相隔不是很远，由于山高阻隔，去坝芒却得绕行。从贵阳去有两条路，一条是兰海高速到麻江县城，然后转309省道西行，经贤昌、谷硐到坝芒。贤昌是麻江名人，戊戌状元夏同龢的家乡；另一条走厦蓉高速到昌明，也是沿309省道，经旧治和岩下乡去坝芒。后来知道还有一条近道，是从定东穿一条偏僻狭长，刚够一辆车通行的隧道，这是去坝芒后，当地人告诉我的。

这次去坝芒，起点从昌明开始。昌明是贵定南部经济大镇，交通便利，除了厦蓉高速，贵州第一条高铁——贵广高铁，也是经昌明南下广州。从昌明北上是老县城旧治，还有多年前以狗肉闻名的盘江，现在是风景如画的金海雪山，向南则是出产高山茶和烤烟的云雾山，很多年以前，贵定烟厂的云雾山香烟十分流行。

　　309虽是省道，路上开行的车辆却不多，特别是过了关栗堡，到都六乡和岩下分路以后，基本上就难得见到车。省道左侧是连绵的高山，云遮雾绕，右侧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属盘江上游支流，沿途都是这种山水夹路的格局。

　　到了一拐弯处，前方山势险峻，陡壁悬崖下的路边，耸立一棵高大的青杠树。青杠材质坚硬，由于树种原因，要长到两人合围的却很少。

　　我好奇的下车看青杠树，刚好路上走来一肩背布袋的中年汉子，他也好奇的打量我，于是借机询问此地叫什么，汉子答曰樟木树，说以前路边有棵千年香樟，比那棵青杠树粗多了，后来打雷，闪电把香樟劈死了。他还指着前面不远的路边，说是以前香樟树的地方。

　　那汉子好像中午喝了点酒，兴高话也多，又问我来干啥，我说去坝芒，然后夸奖这里风景优美。汉子显然很开心，说前面那险峻的高山叫马腰岩，如何如何。我怎么看也不像马腰，倒像一只海龟，或者像一只孵蛋的母鸡。

　　过了樟木树，景色依然秀丽，忽然路边闪过一块路牌，路牌上写：“欢迎来到中国娃娃鱼之乡——岩下”。嗯！这里是娃娃鱼之乡？随即脑海立即闪出，是野生还是人工养殖？不及细想，车很快就到了岩下乡。

乡政府所在地是个有趣的名字——马踏屯。以前贵阳图云关古驿道上，有一口驿马刨出的水井，当地就称马刨井。这马踏屯应该也有说法，只是时间关系，匆匆而过，不及了解娃娃鱼和马踏屯的故事，留待下次了。

　　从岩下乡出来，公路开始一路爬高，雾气越来越浓，还飘起了毛毛细雨。山岩上杜鹃花在翠绿的山色中鲜艳夺目，只是岩下乡的杜鹃是粉红色，没有后来在坝芒见到的血红杜鹃，难道隔山不同景，隔岭不同色？

　　到了山路最高处，此地叫大开田，又名龙头岩，已属于麻江县域。大开田是坝芒乡最西边的村寨，海拔1862米，是麻江县最高点。由于海拔高，成天雾气缭绕，寒冷多雨，大开田被称为“麻江青藏高原”、“坝芒小西藏”。站在高处，寒风扑面，山腰上开凿出的公路盘旋而下，长坡竟达六公里，公路一侧是没有护栏的悬崖，真不枉“坝芒小西藏”之名。

　　黔东南州境内有条重安江，是大名鼎鼎的清水江上游。清水江穿越整个黔东南，浩浩荡荡流向湖南沅江，流向洞庭湖。以前不清楚也不关心重安江发源于何处，这次去了坝芒，才知道发源于大开田这崇山峻岭中，真是长见识。其实也不奇怪，以前知道贵定摆龙河，也就是盘江，发源地是花溪高坡云顶，再说开来，长江黄河不也是发源于青藏高原。

　　由于路险加地面湿滑，从大开田下到山脚的六公里长坡，我开了近二十分钟，途中没碰见一辆车。

　　到了山脚，路面变得平直起来，细毛雨也停了，或者说就没下过雨，路边村寨清晰可见，只是山顶云雾还盘旋缭绕。

　　看了一下导航，到坝芒还有十公里。

　　我一直心欠欠要去坝芒，前面没说出原因，其实是想去坝芒乐坪村，看看乐坪的戴氏宗祠和戴家老宅。

　　清末民初，麻江出了两个名人，一个是光绪戊戌年状元夏同龢，另一位是本文夏氏宗祠的主人戴蕴珊。

戴是民国时期贵阳富商，人称“南百万”，即省城南面的百万富翁。这称谓的得来，除因他的商业位于贵阳中华南路外，也有其府邸建于南门曹状元街的缘故。戴氏府邸，时人称“戴公馆”，也即戴蕴珊别墅，是贵阳五大民国建筑之一。解放后戴公馆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直到2019年，才整体修复完成，对外开放。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戴蕴珊出生于坝芒乐坪一户寻常人家，幼年时，家境并不富裕，他在贵定读了几年私塾，后在其兄开设的乐坪小客栈做事。因聪明伶俐，善于招徕过往客商，得到湖南商人张文斋的赏识，收为学徒，成了张的得力助手，往返于贵阳、湖南等地，贩运土产鸦片、布匹等。民国二十九年，戴蕴珊在贵阳独资开办“怡兴昌”银号，十多年的时间，一跃成为省城富商，在商界声望日隆，被选为省参议会议员。除此以外，戴蕴珊还参与合资开办“贵州银行”，是个类似山西票号雷履泰的人物。

　　乐坪村离坝芒乡约4公里，沿坝乐河村道即至。坝乐河就是发源于大开田的重安江上游，两岸田园风光优美，据说最美是油菜花开的三月，可惜我去时菜花已谢，长成了油菜籽。

　　到了乐坪村，在坝乐河桥头的村委会，向人打听戴氏宗祠的情况，村委会工作人员告知，宗祠在乐坪幼儿园那儿，破旧已无人。

从村委会过桥，沿坝乐河走几百米就到乐坪幼儿园，中途经过戴蕴珊开办的乐坪小学。幼儿园正逢家长接小孩，我怕打扰，把车停在稍远处，步行去祠堂。

　　戴氏宗祠是一栋民国建筑，据《麻江县志》记载，宗祠占地2000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1000平方米，采用砖木结构，由三进正厅和东西厢房组成。1931年修建，工匠皆从湖南请来。

　　宗祠前为草坪，四周栽种翠竹作屏。宗祠第一进，朱漆大门，两狮坐立，内有花园，石径花畦。第二进，四合天井，上下对厅，左右厢房，眺楼雕窗；第三进，祭祀大厅，左右廊房，榴红挂绿，门宇悬挂王家烈、毛光翔等省府要员赠送的匾额和对联，厅堂香火供奉祖宗牌位。

　　从县志的描述，不难想见当年戴氏宗祠的气派，但这次能看到的，仅剩宗祠中殿和东厢，且已破败不堪，让人唏嘘。

　　当年宗祠前的草坪，已改建成现今的乐坪幼儿园，让人想起“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