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

林间小溪

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有一条大河，河的名字叫西拉沐沦，家乡的小镇就在河的南岸。六十年前，在河水的滚滚波涛声里，我降临到这个世界，听闻着河水的涛音度过了我的童年。 家乡的小学就坐落在河南岸的山脚下。体育课上，老师经常带着我们登上山顶。面北俯瞰西拉沐沦河，从山顶望向对岸，河面宽广，水流奔放，涛声震耳，气势恢宏。从此，我领略着大河的宏伟与万千气象，一种对自然的敬畏与景仰在心中成长。滔滔的河水把家乡打扮的美丽纯朴，也将孩子们的心灵洗涤的纯净无暇。 　　（上图由李玉君老师拍摄致谢） 　　儿时的快乐是简单纯粹的。春天燕子往来在屋檐下筑巢，冬日玻璃窗上每天都不一样的的窗花，割猪草，捡牛粪，和小伙伴们一起在门前的小河里摸鱼，在高高的芦苇丛中穿行，在收音机里听故事，在室外看银幕电影，这些儿时的记忆，总是带着家乡的温度，温馨相伴，难于忘怀。 　　记得小时候，很少看到汽车。马、骆驼和嘞嘞車是常见的交通运输工具。一年四季，牧民们总是骑着马、骆驼或赶着嘞嘞車，从四面八方的嘎查或沙窝子里的牧场来到小镇——这个属于他们的一级行政中心，到粮站、供销社领供应粮买生活用品生产资料，办理诸如送孩子上学、收寄往来邮件信函、卖畜产品、走亲访友等一应事项。 每年的春季和秋季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牧民手头较为宽裕的时候。那时是计划经济时代，叫做统购统销。牧民们春天把羊绒羊毛卖到供销社，秋天把牛羊牲畜卖到食品站。拿着手中的钱，他们精打细算为孩子买课本交学费，扯新布做衣裳，购买必须的生活用品和物资。当然，也忘不了顺便犒劳一下自己，打上一壶散白酒，在店门里席地而坐，慢慢的啜饮，独自品味着酒兴，品味着生活。门外一只只栓马桩上，或是一匹白马、或是一匹枣红马、或是一只威武的骆驼，它们总是默默的站立着，忠诚安详的等待着主人的回归。即便主人喝的酩酊大醉，它们也能把主人安全的驮回家。那时生活简单，人心简单，清贫而纯朴。年复一年，人们寂然的过着素心如月一成不变的日子。 　　印象深刻的还有：夕阳落照，晚霞流彩，碧草连天的原野上，嘞嘞車一辆链着一辆，遥遥而行娓娓而来，像歌里唱的那样，赶着太阳，游荡在天边；以及在弥漫的沙尘中，牧人身着棉袍，手执马鞭，纵马飞奔在草原上的情景；而在朔风呼啸雪花飞扬中，一队骆驼则安稳如山一步一个脚印的行进在起伏的沙丘上，洒下驼铃声声，摇荡着一缕温情。 　　家乡北临西拉沐沦河，南接科尔沁沙地，中间是一片丰茂的草原。承泽着这条河水的滋润，这片土地蓝天白云繁花沃草牛肥马壮，多姿多彩，楚楚动人，美丽而亲切。 夏日的清晨走过草原，天光银白，草色浓绿，空气清爽，吸一口草原特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草香，沁人心脾，满腹馨香。东方天边，云朵一点一点的被染上了色彩，红晕苒苒，一轮新日冉冉升起，太阳跳出了地平线，鲜润绯红，像羞涩的少女用天边的彤云遮住了半边脸，使人不忍多盼，唯恐惊扰了它的妩媚之情。无数朵黄花像一颗颗金星点缀在碧绿的草丛间，远望，草原上氤氲般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鹅黄，那份朦胧精致的美丽，定格在美妙的一瞬间。不经意间，太阳已经跃上了云层，灿烂的朝霞绚丽夺目，在天空中竟秀，遍野的黄花在微风中尽情摇摆，花瓣上颤动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熠熠闪烁，耀眼生辉。天地相连，无限广大，彩红、碧绿、金黄交织成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宁静中跃动着勃勃的生机。此时，这片草原风姿绰约，美的热烈而迷人。 草海中浮动着一个个轻捷的身影，每当盛夏黄花盛开的时节，人们便呼朋结伴来采摘，回到家里再细心的穿好凉干，即可烹制美味自家享用，又可作为佳品赠送给亲朋好友，这便是草原特有的中国著名佳肴——黄花菜。 　　草原一步一景，一景一韵。眼前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场，雪白的羊群在草地上游荡，健壮的红牛悠闲的尽着晚餐，调皮的马儿率性奔跑，奔跑的骏马把视线带向远方。草原的尽处，一幢幢红瓦房稀疏的点缀着，那是牧民的新居，绿树环绕，背衬金黄色的沙漠，沙漠后面，是一带青色的远山，远山之上，一抹晚霞托着一轮橘红色的太阳，云雾缥缈，薄薄朦朦，红光返照，美不胜收。连太阳也被这景色陶醉，而忘记了走自己的路，不然，它何以坐在了山顶上呢。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的家乡有山有水，山水相依。一弯山峦手挽着手护拥着小镇，这里便是人们端午登高望远的去处。 每临端午节，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人们便呼朋唤友扶老携幼的出发了。从山底到山腰，人影浮动，男女老幼，举足奋力向上攀登。 每每登上山顶，太阳已经越出地平线，喷薄的阳光从山脊直射过来。极目远望，万物竟朝晖，草原辽阔，沙海无边，与淡蓝色的远天相接。山下，西拉沐沦河道弯弯曲曲依山而来，时值枯水季节，几条小流如同一个顽童任意涂抹的曲线，在河道里潺潺流淌。极目远眺，一带远山，蜿蜒起伏，连绵不断，逶迤而来，仿佛卫士一般屹立在西拉沐沦河两岸，晨光初照，青色的山峰更显气势雄伟、大气磅礴，缭绕的烟岚染着霞光，在长空中舞步翩翩，空灵俊秀，荡人心扉。 　　宏伟的二十四孔桥（中国最大的草原牧区水利枢纽工程）沐浴着旭日的光辉，横卧在西拉沐沦河上，桥上游人如织，自行车流梭般而来，偶尔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奔鸣声。穿着五颜六色夏装的人们，争相请摄影师拍照留念。（那时汽车和手机还没有进入家庭。） 一阵欢笑声从背后传来，回眸凝望，一群小姑娘登上更高的山顶，欢呼雀跃；离他们不远，一位老者泰然静立。初升的太阳为这经历不同的两代人瞄上金边，高高耸起的山体将他们镶嵌在蓝天之上，背衬亮着金辉的云朵，彷如雕像一般，神圣庄严。这时，人也如山一样神气硬朗。 （上图由李玉君老师拍摄致谢） 　　沙漠也是一道风景。 那时的沙漠是不缺水的，那时的沙漠是有生命的。连绵沙丘之间的一个又一个沙坑，便是良好的天然牧场。一汪汪小水潭、青青的牧草、一片片红柳是每个沙坑的标配。那时候雨水很勤，说来就来，下的痛快淋漓，不像现在这么难产，淅淅沥沥，费劲拔力，带下不下的，让人郁闷难耐。雨水三天两头就惠顾沙漠。一场新雨过后，天空一片湛蓝，空气无比清新，天空、大漠、红柳、唱着歌的鸟儿、吃着草的羊、饮着水的骆驼，来去自由的风，时空中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那种干净是那么的朴素自然，那么的潇洒利落，那么的辽阔浩瀚，让人心动不已，难舍难离。 　　几百年前，这方沙漠还是一片绿洲，森林繁茂，水草丰美，是各种野生动物的乐园；而几百年后或许更短的时间内，这里也许将生灵了无踪迹，人烟荒芜。万年间，沙海和绿洲在这里轮番坐庄，自然法则主宰着这个世界，人类的智慧不及沧海一粟，孱弱无力，越不出世纪古老的方圆。 　　夕阳斜照的时候，沙漠充满了诱惑的美。阳光西斜，沙海如浪，沙漠不再是单一的黄色。迎光的一面，浅黄中泛白，清晰明了，背光处则橙色中微紫，隐约朦胧。片片红柳，绿意盎然，点缀其间，翡翠般莹润。天光云影，辽远雄浑，光与影携手，完美绘就一幅瑰丽的画卷。沙漠的立体感层次感突现，简约坚定，充满力量。相形之下，人类的生命就像一粒沙尘一样渺小、微不足道。大自然给予我们生存发展的机会和希望，常怀敬畏之心、谦卑之心是我们对自然应有的回馈 　　蓝天白云是草原奉献的洗涤心灵的盛宴。草原上的天空四季晴朗，蔚蓝的天空纯净透明，纤尘不染，那份高远的纯净可以洗净你的目光，洗净你的心灵，任你放空自我，在那一方湛蓝中自由的飞翔。 　　草原上的白云四季不同。春天的云是婉约的诗章。携一缕暖阳，拥着雁阵的翅膀，衔着飞扬的雨花，聆听百鸟的鸣唱，俯瞰溪流河水的奔流欢畅和大地草色如烟的畅想，把满怀的愿望开在温暖的春风里。 　　云在夏天是安静的。洁白的云朵像盛开的莲花，宁静安详，舒展自如。有时安静的天空一片净蓝，白云躲的无影无踪，让炽热的阳光无遮无拦的俯照大地。但有时云也会狂躁，夏日的午后，黑云突起，狂风大作，风与云联袂演奏一场天地狂想曲，于是，一场暴雨自天空倾泻而来。那种雷霆万钧风啸雨狂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而狂风暴雨过后的那份宁静清新亦令人难以忘怀。 秋天的云就像秋天的大地一样丰美厚实。大片大片的白云玉满丰盈，姿态万千，追逐着风的脚步，饱览着大地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美景观。冬日里，云像冬天的日子一样慵懒闲适，丝丝缕缕，棉柔纤薄，在天空中翩然漫步，意韵悠然；有时云会变成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罩住整个天空，这时，雪花便纷纷扬扬的来了，有雪的日子冰冷且浪漫。 　　在草原上看繁星璀璨是怎样的体验。没有月亮的夜晚，夜空更加明朗。四野穹庐，嵌满了亮晶晶的星星，举目四顾，可以一览无余满天的星辰。你看星星，星星也在眨着眼睛看着你。星星数也数不完，越数越多，星星背后还有星星，一层一层的，像雨点一样多，一样密，缀满整个天幕。天幕越看越低，好像徐徐降落，仿佛伸出手臂就可以和星星握手。每颗星星都那么漂亮，那么自由自在，而满天的星斗又浩如烟海，波澜不惊。白日里一切的物华都不复存在，只有幽深广袤的宇宙，星河灿烂。在星河灿烂里专注而又轻松，把身心交给夜空，在星星的世界里宁静、飞翔、耳目一新。 　　家乡像一幅画，家乡像一首诗，家乡像一首歌谣，是流淌在生命中的长调，永远温暖着游子的心。 又一个春天如约而至，东风徐徐带着微微的凉意拂面而来。站在西拉沐沦河的岸边，注目这条故乡的大河，裸露的河床越来越宽，流动的河水越来越少，佐证着大河的脚步愈加艰难。不忍去想它终归止息的模样，也许这一天已为时不远。河岸大片大片的草场早已开垦成农田，“风吹草低见牛羊”业已成为昔日的风景和未来的童话。 人与自然的和谐，牵动着我们共同的命运。为我的大河祈祷，为我的家乡祈祷。为我们人类自己的星球祈祷！ 2024年3月记 （上图由李玉君老师拍摄致谢）